第五部 Rh陽性血 第八章(第5/7頁)

“然後發生了什麽,金特爾小姐?”

“首先,保羅男爵問我他是不是可以用電話機打個本地電話。當然,他沒有說給哪裏打電話,我也沒有問。我離開他,走進廚房,這樣他應該會覺得更隱私些。然後我建議他應該洗個熱水澡。我打開浴室的電熱水器,點上我的石蠟爐子,這可不是想著要節約的時候。我還給了他一些用來處理臉上傷口的消毒劑。我剛才是不是忘了說,那個男孩把他的臉頰傷得很重。我覺得這不是一種男子漢行為。他在浴室裏時,我用滾筒甩幹機把他的衣服甩幹。我家沒有洗衣機,不過我也確實不需要,因為我就自己住。我甚至能自己手洗床單,因為可以晾幹。但是我覺得滾筒甩幹機對我來說必不可少。哦,等著衣服甩幹的時候,我還讓他穿了我父親從前的睡衣,是羊毛的,特別暖和。現在已經沒有質量這麽好的睡衣了。他從浴室出來時,我暗想,他穿著這一身是多麽帥氣啊。我們坐在壁爐前面,我泡了一些熱可可。我想,作為一名紳士,他可能想要些更烈的東西,所以我也提出了我有接骨木果酒。他說相比之下他更想喝一杯熱可可。好吧,他並沒有說‘更想喝一杯熱可可’。他說他很願意嘗一嘗那瓶果酒,他相信一定會很好喝,但是他覺得現在喝熱飲可能更好一些。我也很同意這種說法。一個人被惡寒侵襲時,沒有什麽比濃香的熱可可更令人感到舒適了。我在裏面放了很多牛奶。我之前多買了一罐牛奶,本來打算用來做芝士烤菜花的。他是不是很幸運?”

達格利什說:“確實很幸運。您跟別人提起過這件事嗎?”

“沒和任何人說過。如果不是你打電話來,他又已經去世了,我甚至都不會和你說的。”

“他有沒有要求您替他保密?”

“哦,沒有。他不會這麽做。他不是這種人,而且他也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一個人是可以分辨出是否能在某些事情上信任某人的,你不覺得嗎?如果你能信任這個人,還有必要提出這點嗎?如果不能信任,那要求對方保密又有什麽用呢。”

“請繼續保密,金特爾小姐,這一點可能至關重要。”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又開口詢問,自己也納悶為什麽會這麽想知道這件事:“你們都談了些什麽?”

“沒有談論有關打架的事情,至少沒怎麽討論。我說:‘我想你們打架是因為某個女人,對不對?’他說的確是這樣的。”

“是為了那個大笑的女人,那個幾乎一絲不掛的女孩嗎?”

“我覺得不是。我不知道具體原因,但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事情要比那更為復雜。而且如果是為了她,我覺得保羅男爵不會當著她的面打架,除非他不知道她當時在場。不過,我猜他確實不知道。她肯定是在看到保羅男爵接近時就躲進了灌木叢裏。”

達格利什現在知道博洛尼為什麽來到河岸邊了。他開車過來參加晚宴,來見他的妻子和她的情夫,來參加一個文明人之間的偽裝遊戲,假裝是一位彬彬有禮、溫順的丈夫,扮演一場鬧劇中的那個傻子。這個時候他聽到了流水聲,可能像達格利什一樣,聞到了十分懷念的河水的氣味,想要能獨處片刻,求得一份安寧。所以他猶豫了一下,便走到籬笆旁停車場的大門外,來到河岸邊。這麽一件小事,就因為遵從了自己一個簡單、沖動的想法,卻導致他死在了那間血跡飛濺的小禮拜堂裏。

很可能就是在這個時候,脫下襯衫的斯維恩鉆出灌木叢,直面他而來,就像是他一生中所厭惡的一切、他對自己的那種厭惡都在此刻化成人形。保羅是否向斯維恩質問了有關特蕾莎·諾蘭的事情,還是說他早已知曉真相?這是不是那個女孩在臨終前寫的最後一封信裏透露的另一個秘密,即她的那位情人的名字?

達格利什又一次發問,很溫柔,但也很堅定:“你們都談了些什麽,金特爾小姐?”

“主要是聊了我的工作,我寫的書。他對於我是怎樣開始從事寫作,以及都是從何處獲得靈感非常感興趣。當然了,我已經六年沒出過新書了。我寫的那種小說並不是非常暢銷。親愛的赫恩先生從來都是那麽善良而樂於助人,他就是這麽給我解釋的。浪漫小說現在都非常貼近現實了,恐怕我的故事有點過於老派。但是我沒辦法改變了。我知道人們有的時候對浪漫小說作者十分不友善,但是我們和其他作家其實是一樣的。只有在你需要寫作時才能寫出東西。我又十分幸運,我很健康,還有一份養老金,有一個家,還有梅克皮斯做伴。而且我依然在寫作。下一本書可能就會帶來好運了。”

達格利什問道:“保羅男爵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