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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國柱在大路上佇立著,等了半天也不見鬼見愁出來。他剛想回去看看,一輛金杯車就駛過來,急停在他面前。

崔鐵軍搖開車窗,大聲地說:“棍子,快上車。”

徐國柱沒想到是他,猶豫了一下:“我在等人。”

“別等了,鬼見愁讓人紮死了,我剛剛接到通知。”崔鐵軍舉了舉手裏的電台。

“什麽!被紮死了!”徐國柱大驚,“誰幹的?抓到兇手沒有?”

“沒抓到兇手,刑警剛剛發現屍體。”崔鐵軍說,“快上來,這裏危險。”

徐國柱嘆了口氣,知道鬼見愁最終還是沒能逃脫。他走到車旁,從兜兒裏掏出硬盤,扔在副駕駛的座椅上,說道:“這是老鬼手裏的關鍵證據,應該與黃有發他們有關,你趕緊送回去,盡快查出問題。我還有事兒要解決,你先走吧。”他說完便走到路旁,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哎,有什麽事兒我跟你一起去!”崔鐵軍立即啟動金杯車。

但徐國柱卻不理這茬兒,鉆進出租車,飛馳而去。崔鐵軍開車就追,不料出租車開得極猛,剛過了兩個路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媽的,這車開的,跟他媽搶了銀行似的!”崔鐵軍用手拍方向盤罵道。

柳爺開著車,又兜了幾個彎子,才放慢車速。徐國柱仰靠在座椅上,大口喘著氣,眼神發直。

“棍兒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柳爺問。

“老鬼……”徐國柱停頓了一下,“老鬼死了……”

“什麽?老鬼死了?”柳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怎麽死的?”他問。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徐國柱感到頭痛欲裂,他嘆了口氣,看看表,“這個點兒了,還能找著老萬嗎?”

“這個點兒……”柳爺說著也看了看表,“應該沒問題,他每天夜裏兩點下班。”

“好,趕緊去!”徐國柱說。

大約開了半個小時,柳爺把車停在了市北區一個量販式KTV門前。門口的保安剛要阻攔,一看是柳爺就沒再說話。KTV裏熱鬧非凡,男男女女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盡情狂歡。低音炮重重的節拍,震得徐國柱胸口發悶。“我操,老萬在這兒受得了嗎?”他扯著嗓門兒說。

在KTV的一間辦公室裏,兩個人見到了老萬。老萬的年齡已經六十大幾,他頭發花白,戴個老花鏡,穿著一個皺巴巴的純棉夾克。一看徐國柱來了,咧嘴笑了起來,但一起身,就顯出了腿腳不利落。

“棍子啊,這多少年不見了!你也老了。”老萬一笑,滿嘴的牙沒剩幾顆。

“可不,底下的毛兒都白了。”徐國柱齜著牙笑,“我說您老,怎麽跑這兒待著來了,不嫌吵啊?”他大聲說。

“嗨……”老萬苦笑著搖頭,“我這一輩子啊,凈他媽給人家看場子了,耳根子就沒清凈過。你要冷不丁讓我清凈了啊,沒準就他媽掛了。哎……現在誰還去歌廳啊,那老哥兒幾個也都沒飯轍了,都指著那點存款當‘息爺’(靠銀行利息活著的人),我哪好意思拖人家後退啊。但也沒個正經事兒幹,沒轍啊,就觍著臉到這兒混來了。挺好,一到這兒我就能睡著。”老萬說著就拿起暖壺倒水。

徐國柱坐了下來,他用手摸著沙發的破扶手,突然覺得有些悲涼。要說當年老萬可是個人物,他不但在市南區說一不二,而且還多次挫敗了市西區的大流氓“水雞子”。他算是老炮兒中仁義的,一般打架點到為止,不下黑手。但要碰上犯渾的,他也從不留情。在二冬子瘋狂的那段時間,他為了保存實力到市北區暫避。其實要真茬兒起來,還不定誰贏誰輸呢。但如今呢……徐國柱看著老萬瘦骨嶙峋的背影,突然覺得,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老萬給兩位送上水,拿起座機說了幾句。不一會兒,KTV的服務員就送來了幾袋熟食、幹果和果盤。老萬回身關上收音機,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瓶“白瓶綠標”的牛二。

“我說老兩位,喝口兒吧。”老萬一笑,竟是滿臉慈祥。

“哎,萬爺,我是過來找你說事兒的。再說,你這值著班兒呢,讓人發現再給開嘍。”徐國柱笑著說。

“不能夠……”老萬搖頭,“這個場子是我一小兄弟的,那誰,小崽兒,你還記得嗎?”

“小崽兒?”徐國柱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哎,就是原來倒騰光盤的那小子。”柳爺在旁邊提醒。

“哦,那我知道了,小個兒,跑得倍兒快!”徐國柱想了起來。

“哈哈,就是他,就是他。”老萬也笑了,“現在他是這兒的老板,人家出息了,開了不少買賣。”

“我操……”徐國柱不禁搖頭,“記得那時我們治安隊沒少在街上攆他,丫抱著一大包毛片兒一口氣就能跑出幾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