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經偵支隊高速運轉到晚上八點,才鳴金收兵。同志們都餓壞了,圍在會議室的桌旁吃盒飯。徐國柱剛從兜兒裏掏出一罐啤酒,看楚冬陽正瞄著自己,猶豫了一下又裝了回去。這個細節被潘江海看見了,一個勁兒地樂。

“操,你丫瞎他媽笑什麽?噎死你老王八蛋。”徐國柱輕聲說。

“呵呵,我是笑啊,你丫吹半天牛×,一看‘呱嗒’啊,還是犯怵。”潘江海說。

“滾滾滾,我是不想聽丫嘮叨。”徐國柱撇嘴。

大家正在吃著,楚冬陽說話了:“哎,同志們,趁著人齊,我正好說點事情。”他說著放下筷子。民警們見狀,也都坐直了身體。氣氛正式起來。

“大家知道,咱們這次搞的洗錢案件影響不小,壓力也不小,不但領導關注,群眾關注,而且新聞媒體的報道也鋪天蓋地。但在這些報道中,質疑也很強烈。質疑什麽呢?質疑咱們凍結的這20個億是什麽錢?為什麽遲遲不發還?這裏面有沒有犯罪所得?你們說,咱們這不是坐在火藥桶上了嗎。”楚冬陽說著轉頭看了看林楠,給這事兒定了調兒,“我和林支商量過了,這案件不能再這麽拖著,剛才大家辛苦了,又加了半天班兒,為了什麽啊?就是為了盡快查清這些錢的來源和去向,如果與案件無關,咱們就盡快解凍,如果涉嫌犯罪,咱們就進一步處理,我想,這才是搞這個案件的正路子。”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琢磨著他這麽說是什麽用意。

楚冬陽看沒有反對意見,就接著說:“我和林支的意見是,這麽大的案子,不能光靠三位老同志搞,咱們支隊有的是力量啊。雖然劉支受傷在醫院,那還有羅支、馬支啊,咱們得齊心合力擰成一股繩,才能盡快將此案查清啊。所以啊,我宣布一下啊,從明天開始,羅支和馬支帶領十名同志,正式加入這起案件的偵辦,羅支分管法制,要從程序上把好關,不但要注意辦案的質量,還要嚴格審批程序,特別是法律手續的開具;馬支要加強案件偵查工作,帶領老崔的探組,力爭找到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查清全案。”

這下大家都懂了,楚冬陽這是直接針對三位老警察的。徐國柱臉憋得通紅,正琢磨著從哪開口,崔鐵軍先說話了:“楚政委,我想問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支隊領導班子的意思?”

崔鐵軍平時不說話,但每次說話都有力度。會議室鴉雀無聲,大家都不願意蹚這個渾水。

“當然是支隊班子的意見。你有什麽不同意見嗎?”楚冬陽問。

“林楠,是你的意思嗎?”崔鐵軍直接問。

“這……”林楠猶豫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崔師傅,這是經過我們一起商量的。”

“好,那我明白了。”崔鐵軍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既然你們今天已經決定了,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我幹經偵三十多年了,可能現在是時代變了,規矩也變了。但在我們那個時候兒,要是當頭兒的把案子從誰手裏拿走了,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民警跑風漏氣、吃裏爬外,跟嫌疑人穿一條褲子了;第二,就是上陣拉稀、辦事兒掉鏈子,幹不下去了。那我現在問你們,我們仨,屬於哪一條兒?”崔鐵軍說著,把筷子啪地一下扔在桌上。

楚冬陽一愣,林楠等人也不願意出頭。

“政委,既然是你提的,那你給我說說。”崔鐵軍指著楚冬陽問。

“老崔,你想多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只是從案子上出發……”

他還沒解釋完,徐國柱也忍不住了:“別他媽扯淡了,從什麽案子上出發,你丫就是看我們仨不順眼。”他一張嘴可沒好話。

“哎,我說老徐,你可不要出口傷人。”楚冬陽這段時間在支隊坐穩了,說話也越發強硬起來。

“我出口傷人?氣急了我還揍你呢。”徐國柱說著就往他那邊走。

潘江海趕忙攔住:“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麽?人家政委也是一片好意。”

聽潘江海這麽說,楚冬陽才算有了台階下:“是啊,你看人家老潘,就是識大體、顧大局。”

潘江海扮著笑臉,把徐國柱按在椅子上,轉過頭說:“老崔啊,你也別急,我琢磨著啊,咱支隊領導班子確實是為咱們好。你看咱們仨這麽大歲數了,幹活兒幹活兒不行,審人審人不靈,挺不容易凍了這些錢吧,還凈給人領導找麻煩,讓這麽多老百姓過來找。是,咱們是想除惡務盡,把所有情況查清,但這不行啊,這麽得耗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啊,咱們老麽哢哧眼地鉆牛角尖死胡同行啊,人家政委的前途還光明著呢?要真是哪個關系找到他了,他不給面兒,那還不影響他以後的前程。所以啊,人家是找了個最客氣的理由,讓咱們放手就得了。別不開面兒,就坡下驢,驢才能舒服,你一探長別跟人家較勁,還等著卸磨殺驢是怎麽著啊?”潘江海這嘴可真厲害,殺人不見血,罵人不吐臟字兒。說完了之後,楚冬陽的臉是紅一陣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