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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來遲的法官表達了歉意,並在法官席落座,案件的審理過程終於得以繼續。羅蘭德·希曼斯在履行自己身為原告律師的職責,而克拉倫斯·沃思卻為此對他發動了猛烈攻擊。每當希曼斯露出破綻,他便立即提出反對,刨根問底,不放過任何一個擊敗對手的得分機會。

我的思維已經飄到了別處。我主要想弄明白,到底是怎樣的邪惡汙染了我姐夫馬克的血液。如果非要從生物學角度來考慮,那麽外甥和外甥女跟他的確沒有血緣關系,傷害他們也就罷了。可他居然還派了亞力克西和鮑裏斯兩個毫無人性的禽獸到家中,陷自己的妻子於危險之中。什麽樣的男人會做出這等事來?居然將自己那四個孩子的母親直接推到兩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面前!

同時,我的目光也飄到了別處。安迪·惠普爾還坐在旁聽席的後排。我突然想到,今早惠普爾很可能就是在朝馬克打手勢。沒錯,肯定是他。這樣一來,就算我在法院裏撞見他,他也有借口能替自己開脫。他會說,自己只是單純來這兒給老板跑腿而已。

我不時地掃一眼惠普爾,看他有沒有打手勢,如果有,那就意味著馬克正在外面待命。然而,這位對沖基金界的明星老板卻沒有任何動作。

巴納比·羅伯茨坐回了先前的位置,就在他的律師團後面。不過,他根本就坐不住。這天下午,沃思頻頻刁難希曼斯,每次都讓羅伯茨激動得像毛頭小子一樣在座位上動來動去。布雷克·富蘭克林也還在法庭裏,默默地支持著我。不過,非常奇怪的是,法庭中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居然是史蒂夫·波利蒂。“理性投機”的忠實供稿人此刻正耷拉著腦袋,身體僵硬地坐在旁聽席上。他沒有像其他記者一樣瘋狂地做記錄,相反,他的筆記本合著,靜靜地放在大腿上。而且,我也沒有看到他的筆。

最重要的是,他的樣子顯得十分挫敗。從一開始,他就信心十足地預言阿波提根制藥公司的悲慘結局。他甚至上了電視,得意揚揚地吹捧自己的報道。他的文章有數百名評論者和數不清的忠實讀者,他們為“理性投機”網站帶來了巨大的廣告收入。

可現在呢?只要上網一搜,就能清楚地知道,他真是大錯特錯了。可憐的查理·布朗,又被露西[1]把橄欖球搶走了。

如今的他已經徹底聲名掃地,他的網站成了笑柄,就連他的生計都受到了威脅。眾所周知,網絡博客的瀏覽量總是變幻無常,一旦數以百萬計的網民認為“理性投機”不可靠了,那麽波利蒂也就在瞬間失去了收入來源。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知情線人,正是那個了不起的匿名線人把他耍得團團轉。那個線人會是馬克嗎?當然,馬克完全有可能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波利蒂。馬克是否利用了跟我的關系操縱了“理性投機”的新聞報道?史蒂夫·波利蒂是否也低估了馬克·勞威,結果卻被他的謊言所騙?

我想出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謝謝你,希曼斯先生,”等希曼斯表示發言完畢、沃思也結束了見縫插針的駁斥之後,我便趕緊宣布,“在被告方發言之前,暫時休庭十五分鐘。”

我直直地盯著史蒂夫·波利蒂,補充道:“今天天氣不錯,諸位何不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況且,我估計在座各位肯定都很想查看自己手機上的信息吧,尤其是記者朋友們。”

波利蒂一開始還面無表情,後來突然意識到我這番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我一直死死地盯著他,直到我看出來他已經明白了為止。他坐直了身體,輕輕地沖我點了點頭。

我從法官席上起身。法院職員高喊:“全體起立。”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起門來,接著便立刻掏出手機,給波利蒂發了一條短信。

請速至內庭,有要事相談。

我知道自己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內要完成許多事情,因此我連法官袍都沒脫,直接穿著它就離開了內庭。當我從走廊上擁擠的人群中穿過時,眾人朝我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我不予理會,徑直走樓梯來到了一樓。

本·加德納已經回到了員工通道旁的崗位上。

“樓上情況如何?”他問。

“暫時休庭十五分鐘。我需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外頭就不缺這個呢!”說著,他指了指大門。

我故作輕松地微笑了一下。剛走出大門,我便給艾莉森打電話。

“你在哪兒?”電話一接通,我馬上就問,“我剛出大樓。”

“我看見你了,你向右轉。”

我向右掃視了一下,發現她正站在員工停車場外的街角處。我們走向對方,在停車場旁邊碰面了。

“你發的短信是什麽意思?馬克與此事有關?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