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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等,可是沒有下文了。

他真是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

我看了看地毯上的手機,迅速彎腰把它撿了起來,滿心希望有新的短信出現,再次改變判決結果。我急切地按了幾下手機。

手機屏幕上靜靜地顯示著時間和日期,沒有任何新短信的提示。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眾人等待的宣判時刻終於到了。整個法庭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人人都豎起耳朵聆聽我的宣判。

剛才我一直低著頭,假裝在認真研究案件的相關材料。此刻,我擡起頭來準備宣判,卻不知雙眼該往哪兒看。我不能看向斯卡夫朗,也不能看向公訴人,更不能看向可憐的伯德夫婦。於是,我只好死死地盯著法庭後墻上鑲嵌的木板,開始宣判。

“斯卡夫朗先生,經過對聯邦量刑準則及3553A號案件的慎重考慮,本庭現對你做出如下判決:

“你對自己犯下的罪行表現出了深刻懺悔,並且近期有良好的社會工作記錄,同時還具有接受普通教育發展項目培訓的強烈意願。本庭認為,你已經決定洗心革面,打算開始遵紀守法的新生活。你請求寬恕,本庭認真考慮了你的請求,但需注意,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斯卡夫朗先生。如果你有負本庭的期許,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那麽不論以後是哪位法官對你進行審判,我本人都會確保他給予你法律上最為嚴厲的判決。在判決上,法官可酌情行使司法自由裁量權[17],現在,本庭決定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內,破例對本案行使完全司法自由裁量權。本庭宣布,判你‘已服刑期’。”

我本來應該接著告訴他,法警要先把他帶回監獄去填寫一些文件,然後才能釋放他。但我還沒說完,整個法庭就炸開了鍋。

坐在旁聽席上的斯卡夫朗家族,首先發出了一陣喧嘩聲。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估計是撫養他的姨媽,正在大聲地感謝上帝。她旁邊的一個男人開心地蹦了起來,勝利地揮舞著雙臂。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在欣喜地鼓掌。斯卡夫朗把頭轉過去看著他們,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一抹令人惡心的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法官大人,”哈波德在一片吵鬧中大聲喊道,“您是不是——”

但我沒聽到他接下來說了什麽,因為托馬斯·伯德終於從啞口無言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位喪子的父親站起來指著我大吼:“你是什麽狗屁法官?他殺了我的兒子!這個渾蛋,他殺了我的兒子!可你居然直接放了他?你瘋了嗎?我的兒子死了!他死了!你就這麽無動於衷?”

一旁的金發妻子拽著他的西裝外套,想讓他坐下。他卻堅決站著不動,氣得臉色發青。

法院的警務人員也在大聲地維持秩序,但法庭上依然一片混亂。我一直在找小木槌,雖然敲木槌也不一定能讓法庭安靜下來,但至少我得嘗試一下。可是,不管怎麽找,我都找不到。

整個法庭變得一團糟。喊叫聲此起彼伏,沒有片刻安寧。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喝令眾人停止喧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場法庭鬧劇愈演愈烈。

這時,旁聽席後面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在樓下工作的法院警務人員出現在門口,他的手裏牽著一個小男孩兒。

那是我的兒子。

我從法官席上一躍而起。恍惚間,我意識到自己的職責還沒履行完,於是便含糊地說了一句:“退庭。”

摸不著頭腦的法庭職員只得高聲喊出退庭的命令,但是她的聲音卻迅速被嘈雜聲淹沒了。我飛奔著從檢察官、律師和被告人面前經過,他們從沒見過有哪個法官在法庭上跑得這麽快。就連在法庭上工作了一輩子的法警,也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我來到齊腰高的分隔板前,一把推開小木門,走上了旁聽席中間的過道。震驚的托馬斯·伯德仍然指著我大吼大叫,但我根本就顧不上他。我快步跑到薩姆跟前,蹲下身,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

“我愛你,”我不假思索地說,“我真的很愛你。”

我把臉埋在他那絲綢般的金發中,雙臂緊緊地箍住他的身體,用力之大,仿佛都要把他體內的空氣擠出去了。我聞著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兒,摩挲著他背上小小的肌肉,不禁潸然淚下。我把他抱起來,走出法庭大門。我要把他帶離這個喧鬧、混亂的法庭,那兒給人的感覺不安全。我要保護薩姆,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名法院警務人員跟我們一起出來了。等我們來到走廊時,我才把懷中的薩姆放下。

“他自己爬上台階,跑到法院門口說要找爸爸,”那個警務人員說,“我們都嚇了一跳。”

薩姆一臉困惑。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麽會哭;過去二十多個小時裏發生了許多事情,他很可能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