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控的審判(第2/14頁)

“做……做什麽?”

她惶惶地坐起,看著老章。

“從這裏上去之後,千萬別從後門走,要光明正大地自前門繞到賭場,在隨便哪個台子上坐一坐,再晃出去。不要表現得驚慌失措,鎮靜一些,這是籌碼,到那兒玩幾把,免得裏邊的人起疑心。出去以後,埋頭繼續往西,沿東走一路都有潘小月的人守著,往西只要繞過五個麻煩的叫花子就可以了。還有,出去以後,寧可去荒郊野外的樹林子裏避著,凍死餓死,也別在哪個屯子裏留宿,睡到一半準被麻袋套上又裝回來了。我口袋裏有兩塊打火石,在那兒生一堆火,輪流值夜,第二天一早就趕到火車站去,據我所知,最早一班車明早八點就到。”

杜春曉在黑暗中聽完老章一字一句的交代後,默默將譚麗珍扶起,出鐵門時從老章衣袋裏拿了那兩塊打火石。紮肉跟在後頭,神色嚴峻。

四人剛走出沒幾步,突然眼前變得煞亮,世界豁然開朗,吊燈的明黃色燈光將他們照得無可遁形。只不過情形有些變化,竟是老章拿匕首抵住紮肉的喉嚨,杜春曉扶住譚麗珍,他們站在斯蒂芬與潘小月跟前,周圍十來條壯漢,個個身上散發出叫花子的惡臭,剛剛黑暗中那氣味就是這麽來的。紮肉登時明白了為何老章要搶在他前頭把所有的話一氣講完,容不得他插半句嘴。

“老章,這些年你辛苦,如今也該到歇歇的時候了。幺蛾子出到這份兒上,可是一點不覺得對不起我?”

潘小月說話的時候仍是笑吟吟的,一點兒不像動過氣的樣子。

“潘老板,今兒算我章春富對不起您了,放這兩個女人一條生路,要不然,休怪我傷你的心頭肉。”

潘小月忍不住笑出聲來,半天才道:“老章,你可把我潘小月看扁了,真以為我會為一個臭男人要死要活?要殺便趕緊下手,反正你們今兒誰也跑不掉。”

“何況紮肉和你是同夥,這出戲你們演得可不算高明。”斯蒂芬擺出一臉痛惜的表情,拆穿了兩個老千的伎倆,“如果是你脅迫紮肉,剛剛進來的腳步聲就不會那麽分散。”

老章臉上的肌肉終於開始顫動,抵在紮肉脖子上的匕首卻未曾挪動過一寸,想來正在迅速盤算脫身之法。

“也罷。”

杜春曉突然出手,一把奪過老章的匕首,將刀鋒抵住譚麗珍的肚子,笑道:“那這樣呢?”

剛剛還在得意的兩個人果然臉色變了。

“臭男人多一個少一個不打緊,錢沒了可是頭等大事呀!我若是當場把這裝了金元寶的肚皮捅破,下場如何,兩位可比我清楚吧。”刀鋒已刺破譚麗珍繃緊的棉襖。

“你敢!”潘小月已是咬牙切齒。

“橫豎都是死,我有什麽不敢的?”

這一次,輪到杜春曉滿面笑意。

“你們三個人可以走,把她留下就好。”斯蒂芬指了指譚麗珍。

“成交。”

杜春曉的允諾令譚麗珍萬分不安,她撐大眼球,嘴唇哆嗦,意欲張口哀求,又覺得無用,於是只得以絕望應對絕望。

四個人走出賭坊後門的時候,外頭早已圍了十來個叫花子,空氣像是隨時會炸裂。譚麗珍已有些神志不清,突然輕輕啜泣起來。潘小月與斯蒂芬始終步步緊逼,在刀鋒一般的寒風裏盯住原本已經叼在嘴裏的獵物。

“已經到外頭了,把她推過來,你們就可以走了。”斯蒂芬一臉生意人的表情。

“成啊。”她偏一偏頭,“叫你的人都把褲子脫了。”

“什麽?!”

“我說,脫褲子!連褲衩兒都脫!”

譚麗珍覺出被她肚皮上的體溫焐暖的刀鋒已實實在在地貼在皮膚上了,刺痛感隨之而來。

“脫!都他媽給我脫!”潘小月只得下令。

幾個叫花子面面相覷一陣後,紛紛解開了系在腰間的草繩,利索地將褲子褪到腳踝,其中某幾個還刻意對住潘小月。雖冷得兩腿發顫,棉襖下擺還是有些蹊蹺地撐起。潘小月竭力不去計較這些,只死死瞪著杜春曉,若是眼神真能殺人,那麽對方早已腸穿肚爛而死。

“我說了,只要把她留下,你們都可以走!難道聽不懂我說什麽?”斯蒂芬顯然也剝掉了紳士外衣,眉心擠成一條深深的直線。

杜春曉忽然笑了,她將譚麗珍抱得更緊了一些,道:“你不知道我跟騙子是老鄉?又怎麽會把發財的機會留給別人?”

未等斯蒂芬反應,只遠遠聽得一聲長嘶,一架馬車直奔四人而來,遂在他們身後停下。車上落下大把的稻草,稻草後頭有人大喊:“趕緊上來!”

紮肉忙上前將譚麗珍抱起,往車上一放,杜春曉也跟著一躍而上,那趕車人還在不停催促:“快!快呀!”

那催促冷不防被犀利的槍聲割斷,幾個叫花子急急想拉上褲頭已來不及,唯斯蒂芬尚有能力舉槍阻攔。那馬聽得槍聲便愈加驚慌,突然揚起前蹄,車上的譚麗珍嚇得尖聲大叫。杜春曉緊緊護住她,紮肉此時也已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