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人街屍體(第6/9頁)

內德·博蒙特搖搖頭,眼睛眯起,亮晶晶的。

“是泰勒·亨利的借據,”她得意洋洋地說,“價值一千兩百元。”

內德·博蒙特正要說什麽,又思忖了一下,然後有氣無力地開了口。“現在他死了,半毛錢也不值了。”

她把借據再度收進衣袋裏,靠近內德·博蒙特。“聽著,”她說:“它們從來不值半毛錢,所以他才會死的。”

“你是用猜的吧?”

“隨便你怎麽說,”她告訴他。“可是我告訴你:伯尼上星期五打過電話給泰勒,說只寬限他三天。”

內德·博蒙特用大拇指掃了掃胡髭一角。“你說的不是氣話吧?”

她一臉憤慨。“我當然生氣,”她說:“氣得會去報警,而且正打算這麽做。你如果以為我不敢,那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蠢蛋。”

他似乎並沒有被說服。“你從哪兒拿到那玩意兒的?”

“就那保險箱啊。”她光潔的頭往公寓內側昂了昂。

他問:“他昨天晚上幾點走的?”

“不知道。我九點半到家,幾乎一整夜都在等他。天沒亮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到處看了看,發現他把房子裏的每一分錢和我沒戴在身上的首飾全掃空了。”

他再度用大拇指掃掃胡髭,問道:“你想他會去哪裏?”

她跺腳,雙手握拳激烈地上下揮舞,再度用顫抖憤慨的語氣詛咒失蹤的伯尼。

內德·博蒙特說:“別鬧了。”他抓住她雙手的手腕好讓她靜止下來。他說:“如果你光會拿著這些借據大吼大叫,不如給我,我倒是有點用處。”

她掙開他的手,喊道:“我才不給你,我要交給警方,其他誰也甭想拿。”

“好吧,那就交給警方。麗,你想他會去哪裏?”

麗恨恨地說,她不知道他會去哪裏,可是她知道自己希望他去哪裏。

內德·博蒙特疲倦地說:“又來了。現在耍嘴皮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想他會回紐約嗎?”

“我怎麽會曉得?”她的眼神霎時變得機警起來。

內德·博蒙特的臉頰因苦惱而現出斑點。“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他疑心地問道。

她裝出一臉無辜。“沒怎麽辦哪。你指的是什麽?”

他往她身上湊過去,非常鄭重地一面緩緩搖頭一面說:“別以為你不會把這些借據交給警方,麗,你會的。”

她說:“我當然會。”

7

內德·博蒙特去那棟公寓一樓的藥房打電話。他撥了警察局的號碼,說要找杜蘭隊長,然後說:“你好,杜蘭隊長嗎?……我剛剛和麗·威爾希爾小姐談過,她在林克街一六六六號伯尼·德斯潘的公寓。他好像昨天晚上突然失蹤,留下了幾張泰勒·亨利的借據……沒錯,她還說她幾天前曾聽到他恐嚇他……不,你最好盡快來一趟或派人過來……是……那也是一樣的。你不認識我,我才剛跟她談過,因為她不想從他的公寓打電話……”他又聽了一會兒,然後沒再說什麽,把聽筒掛上,走出藥房。

8

內德·博蒙特來到泰晤士街前段一排整齊紅磚樓房中的一戶。按鈴後,一個年輕的黑女人來應門,棕色臉上堆滿笑容說,“博蒙特先生,您好嗎?”然後將門大開熱情迎接。

內德·博蒙特說:“你好,瓊,有人在家嗎?”

“有的,先生,他們還在餐桌上。”

他走到後頭的餐室,保羅·麥維格跟他母親面對面坐著,中間隔著鋪了紅白桌布的餐桌。還有第三個座位,但是沒人坐,座位上的盤子和銀餐具也沒動過。

保羅·麥維格的母親高大瘦削,七十來歲的一頭金發已經逐漸褪為白色,雙眼就像她兒子一樣藍、清澈而年輕——不過當她看到內德·博蒙特走進來時,眼睛比兒子還要年輕。她前額的皺紋更深了,不過還是說:“你總算出現了。這麽不關心我,真是沒良心的孩子。”

內德·博蒙特厚著臉皮朝著她笑開了嘴,並說:“啊,媽媽,我現在已經長大了,而且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哪。”他一只手朝著麥維格晃了一下。“哈啰,保羅。”

麥維格說:“坐下來,瓊會想辦法給你弄點吃的。”

麥維格太太朝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內德·博蒙特彎腰一吻。她的手猛縮回去,瞋他:“你哪兒學來這些花招?”

“我剛不說了嗎?我已經長大了。”他向麥維格回話,“謝了,我才剛吃過早餐呢。”他看著那把空的椅子。“奧帕爾人呢?”

麥維格太太回答:“躺著呢。她不舒服。”

內德·博蒙特點點頭,等了一會兒,禮貌地問:“不嚴重吧?”禮貌地看著麥維格。

麥維格搖搖頭。“頭痛什麽的。我想這孩子是跳舞跳太兇了。”

麥維格太太說:“女兒是不是頭痛都搞不清,你可真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