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定時去同樣的地方?”

“比如說,早上五點出門散步。那會兒天還黑著,在一片漆黑的早上,五點出門散步。而且每天按照同樣的路線走。早上大概一直在散步,下午在家。傍晚又出門散步。小鎮裏的每個人都知道,可以把他當成鐘。”

“他為什麽變成這樣了啊?”

“因為他的大腦不正常啊。”日比野似乎覺得這句話可以回答一切,“而且他不想承認妻子身上發生的事。他連著好多天把自己關在家裏,終於再見到他時,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妻子還活著’。從那之後他就不說真話了,一句真話都不講。”

確實,為了逃避現實,最好的方法可能就是將一切都逆轉過來。只有“妻子還活著”這句話對他而言是真的。

“好可憐啊。”我不假思索地說。

“他是值得憐憫的人嗎?”日比野平淡地說,“發狂才輕松呢。”

“兇手是誰啊?那個殺了園山妻子的。”

“賣酒的大叔。無聊的中年肥大叔。他當時喝多了,恐怕一直中意園山的妻子。她可是個美女啊。”

“被逮捕了嗎?”

“死啦。”日比野簡潔地回答,“被殺了。”

“難道是園山殺了他?”

“不是。在這座島上,凡是幹了壞事的人,就會被殺。”日比野不滿地說。

“被誰殺?”

“以後會見到的。”他說。

我沒有繼續問。我想以此逃離混亂,我是個遇到困難就會逃跑的人。

我回憶起和園山擦肩而過時的事。那時日比野問園山“妻子還好嗎”,就算對方是個怪人,這麽提問也太殘酷了吧!

我看了一眼日比野的臉,雖然看上去沒有惡意,但是沒有惡意的人是否能明白他人的心情就另當別論了。我回想起他的態度,感到些許不快,不過我還是跟在他後面,繼續走著。

在日比野的引導下,我見到了優午。

優午是一個稻草人。優午可以說話。稻草人可以說話。

幹涸的水田。收割已經結束,田裏只剩下殘留的短短的麥稈。土壤也幹透了,鞋不會陷進地裏。

我跟在日比野後面,走進了田地。“直接走進去沒關系嗎?”

“這裏不屬於任何人,大家都穿著鞋子進來的。”

稻草人藏在田地的中央,直直挺立著的稻草人非常漂亮。

日比野緊接著說:“這就是優午。”

一個稻草人。身高和我差不多,頭部幾乎與我的視線平行。我能看出這是耗費精力認真做出來的稻草人,他的腿是一塊粗大的優質木頭,直直地向上延伸,沒有多余的彎曲,也沒有木結。表面被精心打磨過,沒有保持原木的姿態。總之,不是用掉落在身邊的朽木隨隨便便制作出的東西。

手臂使用的也是同類的木頭,和雙腿垂直,被繩子固定在身體上。

他身上套著長袖T恤。潔白的T恤,沒有一點汙漬,令我感到一絲異常。稻草人本應是被雨打日曬,破破爛爛的,插在田地裏的東西。我認為這才是稻草人應有的姿態。

頭部是球形的,大小合適,被像絹布一樣的東西包裹著。我並不知道那個球形的物體是什麽,像保齡球,但是感覺沒那麽重。表面被塗上了顏色,仿佛人的皮膚。雖然上面沒畫五官,一片空白,但也正因如此正好凸顯出簡潔。他的頭上戴著草帽,形狀和我所知的稻草人所戴的一樣。深藍色的、寬帽檐的帽子。

“真是個帥氣的稻草人。”我明明對稻草人一無所知,卻這麽說。

“優午知道伊藤來這座島上的事情。”日比野說。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話為好,只能驚訝地看著他。

“曾根川說啊……”日比野又說。我在記憶中尋找這個名字,是那個和我一樣從島外來的人。“那邊雖然也有稻草人,但是不會說話呢。”

我一瞬間詞窮,啞口無言。

“別拿奇怪的眼光看我啊。曾根川起初也這樣。不,那家夥和伊藤不一樣,他大聲笑出來了,像被耍了一樣。”

“但是稻草人不應該會說話。”我忍不住說。

“是呀。”

突然聽到這樣一句回答,我仿佛被定住了。因為這聲音並不是從日比野的口中傳出來的。我看看周圍,我們在水田的正中央,周圍沒有其他人。

“優午只能說話。”

“我可不是想嚇你才這樣的哦。”

同時傳來了兩個人的聲音。第一句明顯是日比野說的,另一句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不,如果非要說,是從稻草人的臉部傳來的。

“你終於來這座島上了。已經問過日比野了吧?這是座名為荻島的小島。”

剛開始,我想的是,他有沒有使用類似錄音機一樣的設備。

“我可沒在惡作劇。我是稻草人。也不是喜歡說話才這樣的。我生來就可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