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惡魔島(第2/40頁)

但是,證人席上的巴納德本人的陳述根本就是徒勞,先入為主的生理上的厭惡感在女性陪審員們的心裏盡情肆虐,在可以說是相當罕見的短時間內,巴納德就被以殺人和屍體損毀定了罪。她們在做出有罪判定之外,甚至提出了終身監禁的量刑建議,就是這樣,她們仍然覺得過於寬容,還在私下裏呼籲將其處以極刑。

這當然是因為陪審員們將巴納德視為了接連殺害葆拉和麗茲兩名女性的窮兇極惡的暴徒,雖然負責結案的法官最終將巴納德的刑期縮短到了十年,可如果僅以屍體損毀的罪名論處的話,且不說終身監禁,十年的收監也算是夠重的了。可以說,辯護方選擇陪審制法庭,明顯是犯了戰略性的錯誤。

終審結束,巴納德被立即關進醫療收容機構,由精神病醫生對其實施治療。這是法官安排的。診斷結果認定他患有抑郁性的分裂症,並施以了藥物治療。可是巴納德本人有著學醫的經歷,並不認為自己患了分裂症,因此,他雖然勉強接受了注射,口服的藥物卻全被他扔到了廁所裏。

經過了近半年的收容,巴納德突然被勒令出院。理由是治療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好轉,可巴納德自己並沒有覺出有任何的變化。他認為,假如說現在的樣子是這種荒唐的治療手段所帶來的好轉的話,那自己原本就是這個樣子。

大西洋彼岸的戰事愈演愈烈,英國似乎在期盼美國參戰的傳言通過醫護人員的嘴也傳到了巴納德的耳朵裏。傳聞說,希特勒圖謀由日耳曼民族一統天下,他集中了德國發達的工業科技的力量,正在開發一種恐怖的終極武器;還說這種武器威力驚人,只一發炮彈就能將紐約從地面上抹掉,德國正在策劃先發制人,使用這種炸彈將超級大國美國一舉摧毀。歐洲各國似乎都在向羅斯福進言,聲稱假如美國再按兵不動的話,就會遭到滅頂之災。

一天早晨,巴納德突然被叫醒。戴上手銬後,他連早飯也沒吃,就被押上了一輛囚車。囚車裏戒備森嚴,兩名押送官寸步不離巴納德的左右,另有兩名警官也在一旁虎視眈眈。

囚車駛過尚顯空曠的華盛頓特區的街道,一直將巴納德拉到了裏士滿車站的裏面。穿過簡陋的木門上到月台,只見車尾掛了一節專門運送囚犯的車廂的列車正在靜靜地等候著。進到車廂裏一看,百葉窗已被放下,並嚴禁打開。這時,有人遞過來一份簡單的三明治早餐,讓他戴著手銬吃下去。打開手銬也是被禁止的。

押運的旅程是漫長的,整整兩天過去了。不過巴納德從沒問起過自己的目的地,因為他對此提不起絲毫的興趣。押送官和警官都明顯的百無聊賴,可誰也沒有跟他聊上過一句半句。他們每隔上一陣子便輪番站起來,似乎是去吸煙,再趁著吸煙的工夫聊上一陣。

巴納德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被秘密處決,可他又猜測,在法治國家這麽做應該很難行得通。假如想槍斃他,在華盛頓特區就足矣了,犯不上坐上幾天的火車。

經過漫漫旅途,押解囚犯的特別列車在一個遙遠得讓人聯想到世界盡頭的地方進了站,此時夜色已濃,天空下著雨。大概是出於對居民的考慮,這個喪心病狂的兇徒的到達被選擇在了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

巴納德戴著手銬,在被晾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後,才從最後一節車廂被押到月台上。這是為了不和旅客照面而刻意安排的。此時風雨交加,寒氣一個勁兒地往脖領子裏鉆。隔著燈光昏黃的木質頂棚,傳來雨水敲擊屋頂的聲音,遠處的街燈在黑暗中泛著朦朧的白光。從雨水的氣味中,巴納德嗅出裏面混雜了一股淡淡的海潮的味道。要知道,他就是在波士頓的海邊長大的。

因為有風,白茫茫的雨霧仿佛在緩慢地移動。雨水鋪天蓋地,借助陣陣的疾風,大片大片的水滴灌進月台,濺到人的臉和脖子上。押運官替巴納德豎起了防水外套的衣領。

離開了水花四濺的客車,在一左一右兩名警官的夾持下,巴納德微微佝僂著身子,被帶進一條幽暗的地下通道。他步履遲緩地走下石階,混凝土打造的空間裏彌漫著雨水的潮氣,回響著巴納德他們冷冰冰的腳步聲。

這條地下通道似乎極少有人利用,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的水泥地上,到處都是黑色的泥塊和小石子兒。

他們沿著通道盡頭的階梯再次來到路面上,這裏沒有了照明,變得愈加黑暗。屋頂也不見了,巴納德一下子被雨水澆遍了全身。可是沒有人為他打傘,兩名神色緊張、愁眉不展的站務員撐著雨傘就站在眼前。他們拉開了濕漉漉的黑色的木門,等待著。這裏似乎是車站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