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贖罪 第三節(第2/4頁)

沒有任何人對惠美理的死感到悲傷,也沒有任何人理解失去孩子的我們的痛苦。

由於幾乎沒有收集到關於嫌疑人的線索,我曾經懷疑是你們殺了惠美理。你們殺死惠美理,然後四個人統一口徑,捏造出事實上並不存在的犯罪嫌疑人。你們生怕露出破綻,於是都說記不起罪犯的長相。鎮上的人都了解事實真相,卻袒護你們,保持沉默,蒙在鼓裏的只有我,只有我孤身一人。

每天晚上你們都出現在我夢裏,四個人輪流絞殺惠美理。你們殺了惠美理,還發出卑鄙的笑聲,並且以同一副面孔轉向我,異口同聲地反復說:“記不起長相了。”

當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拿著刀沖到外面。

時值三更半夜,丈夫追出來,問我:“你要幹什麽?”我說:“替惠美理報仇。”丈夫說:“嫌疑人還沒有找到。”我喊著:“罪犯就是那幾個孩子。”“怎麽可能是那些孩子,因為……”丈夫欲言又止,我想他是不想說出惠美理受到了性侵犯。

我不管,就是那些孩子!

我吼著,叫著……後面的事情就沒有記憶了。也許是暈倒了,也許是被社區的人架回去,給我服了鎮靜劑。

我已經離不開鎮靜劑,丈夫對我說:“你可以回你父母家休養一段時間。”我拒絕了。不來這個鎮子,惠美理就不會被殺,惠美理是在這個鎮上被殺害的。我恨這個小鎮,可是我不打算離開,因為我一旦離開這裏,事情就會被淡忘,那樣就永遠也找不到嫌疑人了。

況且,我對你們還抱有一絲希望。後來漸漸平靜下來,我意識到你們只是十歲的孩子,逼著這樣的孩子回憶嫌疑人長相似乎有些勉強,你們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兇案的陰影。等以後平靜下來或許會想起點什麽線索,也許會為惠美理傷心,也許有人會在惠美理的忌日點上一炷香,哪怕只有一個人這麽做。

可是,三年過去了,你們依然在重復幾乎同樣的話。所以我說是你們殺了惠美理。

你們是殺人犯。你們要麽找到嫌疑人,要麽就贖罪,不然我會報仇。

對初中一年級的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我是最差勁的大人,可是,如果我不這樣說,你們就會忘記惠美理的事情。目擊證人只有你們幾個。

而且,我認為即使我這樣說,我離開這個鎮子的第二天,你們就會忘得一幹二凈。

所以,雖然我片刻都不可能忘記惠美理,最後還是選擇徹底忘記在那個小鎮發生的一切。

回到東京,有家人朋友在身邊,他們都很體貼我,我還可以去很多地方散心。可是,其中最給我安慰的應該是孝博。可能除了紗英之外,你們都不知他是誰。

在小鎮的時候,他是唯一關心我的孩子。

丈夫的堂兄夫婦也在足立制造廠工作,他們和我們在同一時期去了那個小鎮。

雖說是親戚,由於堂嫂也上班,而且夫妻關系好像不太好,所以幾乎沒什麽來往。孝博也一樣,聽說他很聰明,但眼神總是冷冷的,即便迎頭撞上,也不打招呼。

案發之後不久,他一個人來到我家。

他說:“由於回到了東京,發生這麽重大的事情,我卻幫不上什麽忙,實在對不起。我想問問學校那幫家夥有沒有什麽可以提供的線索,嬸嬸,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事發那天的情況,只揀你想說的就可以了。”

在聽我說之前,他先在惠美理的靈位前點了一炷香,並合掌為她祈福。來到我家做這種事情的只有他一個,我很欣慰。他還問到兇案和法國玩偶失竊事件的關聯,我告訴他,法國玩偶和我家沒有任何關系,只不過是鎮上人的傳言占了上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兩起案件是同一人所為。

也就是同一時期,我回到了東京,之後,他常常來我家拜訪。“上學路上正好經過,就忍不住過來蹭飯吃,不好意思。”

雖然他這麽說,我倒是盼望孝博能常來家裏。盡管只是聊一些校園裏的平常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感到很高興。

惠美理上小學之前的輔導班時,有一位和我相處不錯的家長,我們曾經聊起兒子和女兒哪個更可愛。我說當然是女兒,可以給她穿漂亮的衣服,可以像朋友一樣聊天,還可以一起去購物。那位媽媽說:“我也曾經這麽認為,但現在想法變了。”

她有兩個孩子,老大是女兒,老二是和惠美理同歲的男孩。

生孩子之前想要女孩,感覺女孩子長大之後可以像朋友般相處,所以生了女兒之後我非常高興。可是,生兒子之後我才明白,女兒說到底只是朋友,雖然相處很愉快,總有些地方會有競爭,看到她和她爸爸說悄悄話,我有時候還會生氣。可兒子是戀人,即使是自己的孩子,畢竟也是異性,所以不存在競爭,我可以無條件地為他做任何事情,而當他說些體貼我的話,我會變得勁頭十足。和女兒談她的男朋友是高興的事情,可是和兒子談起他的女朋友,心情一定會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