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熊兄妹 第二節(第2/2頁)

啊,已經開始了,火辣辣的疼痛又開始了。

關於那件事就說這些,可以了嗎?嫌疑人的長相?對不起,不要再問了,饒了我把。

對於嫌疑人的長相,四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不記得了。”

而實際上不要說嫌疑人的長相,其他的事情我也已經相當模糊。似乎也不能說不記得,正如剛才說過的,一回憶起那次命案,特別是涉及事情的核心,我就會頭痛欲裂。的確是疼痛難忍,曾經有一次想拼命回憶全部經過,當那個男人的樣子模模糊糊浮現在腦海裏的時候,一陣疼痛突然襲來,令我不禁擔心,如果還這樣回憶下去,可能再也不能恢復正常的精神狀態了,於是我放棄了。

你可能會想,調查取證的時候說清楚不就可以了嗎、

當時還貼著橡皮膏,一旦我說頭痛,惠美理的媽媽把我推倒的事實就會被人知道,因為擔心這一點,我猶豫了。

調查取證進行了好幾次,每次都問同樣的事情,第一次我附和別人的說法,從第二次開始我就等別人說完後,裝出自己也有相同記憶的樣子。真紀常常用英語,我曾經因為分不清是green還是grey,搞不清楚工作服是灰色還是綠色,不過大家應該沒有察覺。

事發之後在惠美理家發生的一切沒有詳細說過,而且也沒有人追問。被惠美理的媽媽撞倒一事,我連哥哥也沒有告訴,因為我想,如果惠美理的媽媽因此受到譴責會很可憐。聽到孩子的死訊,誰都會陷入混亂。受傷是我自己的過錯,我呆立在那裏堵住了門,所以是我不好。當有人問及受傷的事,我回答說是因為驚慌摔倒了。由於事情發生在發現屍體之後不久,所以誰也沒有懷疑。

而且,比起我的傷口,你不覺得那個白色陶瓷罐的崩潰損失要大好幾萬倍嗎?對了,一直沒有發現這一點,說不定火辣辣疼痛的原因就是由於陶瓷罐的碎片還留在腦袋裏,碎片殘留在腦袋裏引起的疼痛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可是,如今已經無法去除,對吧?盡管如此,當時的我即使意識到有殘留的陶瓷碎片,也可能不會去醫院。

熊怎麽可能去醫院呢?哦,對了,有動物醫院。可是,熊不可能自己去,對吧?

熊懂的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而我不懂。

人應該過適合自己身份的人生。

這一點,從懂事起爺爺就常常講給我聽。

不要認為人都是平等的,因為從出生起每個人被賦予的東西就各不相同。窮人不可以裝作有錢人,笨蛋不可以裝作學者。窮人在勤儉中尋求幸福,笨蛋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可以了。追求超乎自己身份的東西只會使人陷入不幸。老天爺俯覽眾生,掌控一切,所以要小心,不然會遭到報應。

這些話以往不過說說而已,可是小學三年級那天,一切變成了現實。

晶子,你不用在意自己長相難看。

很奇怪,對不對?怎麽會聯系到這個?也許爺爺是想安慰我,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對我的傷害反而更大嗎?而且,雖然我體型粗壯結實,可是從不認為自己很難看。我雖然不擅長學習,運動天分還算好,周圍的孩子差不多都和我一樣,我從來沒有感到過世道不公平。所以,爺爺的說法我總是裝作沒聽見,怪他“又來老一套”。

可是,自從惠美理搬來之後,我才開始明白爺爺說過的話。惠美理漂亮、身材好、聰明、靈巧、擅長運動,還有錢。的確不平等。和惠美理比較。只會使自己更可悲,不過,如果臉皮厚一點兒,也沒什麽大不了,原本老天爺賦予人的東西就不一樣。惠美理是惠美理,我是我。不知道其他孩子怎麽看惠美理,但我喜歡她,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做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那天的我不一樣,穿著可愛的名牌衣服,連惠美理都很羨慕,平時父母總抱怨我不是男孩子,那天得知惠美理的媽媽對她也有過類似的說法,我恨興奮,甚至想和惠美理更親近一些。

追求超乎自己身份的東西,結果遭到了報應。

小粉屋罩衫交給了幹洗店,可是茶色血跡已經洗不掉,再也不能穿出去了,這就是遭到報應的證據。如果是可愛的小女孩,也許會知道愛惜,因為穿在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熊的身上,所以才一天就臟成這樣,不能再穿第二次,真可惜!我覺得非常對不住這件罩衫,把它緊緊抱在胸前,邊哭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還有,惠美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只是只熊,卻想與惠美理做好朋友,所以她被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