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8

沒有任何預兆,嗓子突然就疼了起來。“唉,又感冒了!”安西寬心想。聽說感冒一般都有某種起因,例如,天氣突然變冷的時候穿的衣服少了,晚上睡覺著涼了,出汗以後沒及時換衣服……可是安西寬覺得那些情況都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因為他得感冒從來都沒有起因。在路上走著走著,他會忽然覺得身上發冷,或者覺得嗓子

發痛,緊跟著就會感冒。對於安西寬來說,感冒不是從外部侵入體內的,而是潛藏在身體內部的一種東西。藥物只能適當抑制,根本不能徹底將其治好。所以,安西寬的感冒總是突如其來地出現。感冒,簡直就是長期寄生在安西寬體內的寄生蟲。

這學期只剩下最後一節專業課了,雖然有點兒不舒服,但安西寬還是堅持去上了那節課。結果就因為這一堅持,他回到公寓裏就躺倒了。由於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在回公寓的途中在便利店裏買了一些吃的東西。晚上九點左右,他睡醒以後,就把東西吃了。

這回可不是故意磨蹭到晚上才去看急診的。必須馬上去看急診,如果等到第二天早晨再去,感冒加重了,就爬不起來了,這是他常年跟感冒打交道得出的經驗。在剛剛感覺到初期症狀的時候趕

緊吃藥,休息兩三天就會好的。

拖著沉重的身體,安西寬來到了醫院。今天已經有病人在急診室裏了,他只好坐在外邊的長椅上等著。由於全身無力,他索性躺在了長椅上。若是在白天,這樣躺著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再次深切地感到:夜間看急診好處就是多。

總算有一個情緒不佳的女人的身影進入了安西寬的眼簾。那女人大概有三十五歲左右。通過她在掛號處跟護士的對話,安西寬得知她是為孩子辦理住院手續。孩子突然發高燒,看完急診馬上就住院了。當母親的真不容易。在同情那位母親的時候,安西寬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也一定像這樣奔波過。

女人低著頭走出去半天了,護士還是沒有叫安西寬的名字。在裏邊幹什麽哪?安西寬有些不高興,剛才的同情心也越來越弱。正是因為那個女人帶著發高燒的孩子來醫院,才耽誤了他看病。他真想大叫:我也是個病人嘛!

護士總算叫了安西寬的名字。安西寬緩緩地站起來,慢吞吞地往急診室裏走。在急診室裏等著他的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醫生,看上去快五十歲了,鬢角已有些許白發。醫生連看都沒看安西寬一眼,問道:“怎麽了?”

“嗓子疼,渾身沒勁兒。"安西寬簡單地答道。他覺得根本用不著診察,肯定是感冒,只要開出往常那幾種藥,吃了就能好。他想盡快結束診察,盡快把藥拿到手。

但是醫生並不著急,又是看嗓子,又是用聽診器聽了前胸聽後背,然後在病歷本上寫了些什麽,說道:“感冒。

安西寬正在整理被醫生弄亂了的衣服的時候,醫生又說話了:

“這個時間段是專門診治得了急病的病人的,你不知道嗎?”

醫生說話的時候還是連看都不看安西寬一眼。這種蔑視別人的

態度叫安西寬感到十分憤怒,但是他非常有禮貌地回答說:“知道,所以我才在這個時候來。”

“我跟你說,你只不過是感冒了,而且不發燒,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間段來看急診。"

“但是,如果不及早治療,等發起高燒來就動不了了。我要在動不了之前來醫院看病。”

聽安西寬這樣說,醫生用鼻子哼了一聲,沒再說別的。但是,幾乎每次都在場的那個胖護士好像要說什麽似的看了安西寬一眼。

安西寬覺得那天那個無精打采的醫生挺好的,沒有那麽多廢話,今天運氣真不好。他真想教導一一下眼前這位醫生:感冒是萬病之源。

由於看病及時,兩天以後安西寬就可以去上課了。安西寬所在大學有這樣一項制度:如果是一般課程,可以到別的院系去上課。

這項制度本身很好,但問題是他沒有認識的同學,可能會遇到某些困難。安西寬屬於那種不擅長社交的人,只在外語課上交了朋友,在別的大課上都沒有朋友。雪代可奈主動跟他打招呼,對於安西寬來說簡直就是“想過河時來了一條船”。因為有了可奈這個新朋友,這兩天安西寬才能安心在公寓裏休息。

又到了跟可奈一起上大課的時間了。安西寬走進大教室,首先尋找可奈的身影,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教室中央的可奈。安西寬叫了

可奈一聲。可奈轉過臉來,甜甜地笑了:

“啊,你好!上星期你沒來吧?”

聽可奈這樣問,安西寬很高興。這等於說,可奈注意到自己沒來了。

安西寬走到可奈旁邊,問道:“坐在這裏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