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34

“對不起,打擾一下。"身後有人小聲叫道。

安西寬吃了一驚,心臟一下子縮緊了。他的意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頓時四肢變得僵硬,一動都動不了了。他最怕突然被人叫,跟人接觸的時候,需要有心理準備。從背後被人叫,當然不會

有心理準備,所以吃驚的程度更大。他必須保持現有的姿勢,等劇烈跳動的心臟平靜下來以後才能答應對方。

對方以為他沒聽見,又叫了一聲:“對不起,打擾一下。"

說話的人好像是個女的。剛下課,學生們還沒有全部走出教室,應該是個女學生吧!安西寬一邊在心裏這樣推測著,一邊回過頭去。這一回頭可不要緊,安西寬驚得張大了嘴巴。

他看到的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兒,屬於難得一見那個档次的。從那個女孩兒坐的位置可以肯定地判斷出,就是她叫了兩聲。

但是,這麽可愛的女孩兒怎麽會叫他呢?安西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於沒能正確把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安西寬又僵住不動了。

“突然跟您打招呼,真對不起。可以打擾您一下嗎?”女孩兒對安西寬的反應感到困惑,態度變得客氣起來。

安西寬張得大大的嘴巴總算閉上了,他機械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也許是我太冒昧了。能跟您說兩句話嗎?”因為安西寬一直不說話吧,女孩兒再次確認道。

“可以呀。"安西寬總算從嗓子眼兒裏擠出幾個字來,大概是因他覺得自己聲音沙啞,都不像是自己的聲音了。

“剛才上課的時候,我坐在您後邊,看見您記筆記,記得特別認真。”

女孩兒見安西寬的回答很生硬,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安西寬呢,也說不出可以緩解眼下這緊張氣氛的話來。女孩兒等了一陣,終於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我上禮拜的課沒上,想借您的筆記復印一下。您看,我也不認識您,向您提這種要求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安西寬已經想到這一點了,所以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向一個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借筆記確實有點兒“那個”,不過這也是那個女孩兒為難到一定程度的佐證。安西寬也經常因上不了課而借別

人的筆記復印,他是能夠理解女孩兒的心情的。

“可以呀,如果你覺得我的筆記可以的話。”知道了對方叫住自己的目的,安西寬馬上就放松了。不就是復印一下筆記嘛,沒什麽大不了的。即便對方是個男生,安西寬也會痛痛快快地答應的,何

況是如此可愛的一個女生呢,就更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您同意啦?謝謝您!這下可幫了我的大忙了!”

剛才沒看出來,其實女孩兒也很緊張。見對方同意了,女孩兒長出了一口氣,高興得叫了起來。對女孩兒這種率直的反應,安西寬不禁笑了:“現在就去復印吧。下一節我沒課,如果你也沒課的話……”

“我也沒課,那就拜托了。”女孩兒說著,向安西寬鞠了一個躬。

兩個人走出教室,向校外走去。

剛才的課是公共課,大教室可以坐一百多人。這麽可愛的女生應該是很顯眼的,不過因為教室太大了,選課的學生又多,安西寬一直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坐得比較近,恐怕上完這一年的課也不會跟這個女生說一句話,安西寬覺得自己運氣真好。

“啊,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雪代,叫雪代可奈。"

“雪代可奈,好美的名字啊!我叫安西寬。"安西寬現在不緊張了,俏皮話也出來了。不過,這並不是故意獻殷勤, “雪代可奈”這個名字,跟這個可愛的女孩兒確實很般配。

就跟她的名字似的,雪代可奈的皮膚潔白,看上去都不像日本人。她的皮膚白得猶如陶瓷器皿,叫人產生摸上去可能會很硬的錯覺。但是,總體上不叫人覺得是硬質的,因為她的面容很和善。她的眼角微微下垂,嘴唇常帶微笑。她臉上的每個零件都排列得特別勻稱,屬於那種特別清純的類型。最近在文藝圈裏幾乎很少看到這

麽清純的女孩子了。

倆人一邊往校園外面走,一邊各自做著自我介紹。兩個人的態度都很認真,開始都以為對方比自己年齡大,結果倆人是同歲。可奈知道倆人是同歲以後,很自然地笑了。表情緊張的時候尚且可愛,一笑就更可愛了。

“對了,教室裏那麽多人,你為什麽單叫我呀?是因為偶然坐在我後邊?你沒有別的朋友上那門課嗎?”

安西寬覺得一下子談深了不自然,就從不會引起雙方尷尬的話題談起。可奈知道了兩個人同歲以後,說話還是那麽彬彬有禮:

“是的。今天我主動跟你打招呼,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那門課上沒有我認識的人,於是我想,落下的課怎麽辦呀。那時候我忽然看見你在非常認真地記筆記,就決定借你的筆記復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