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不見的人(第6/7頁)
怎麽樣,再來一罐吧?我可是還要再喝喔。放假日的白天能夠像這樣子暢飲,真是最棒的事了。的確白天喝很容易酒醉,為什麽呢?是因為白天的新陳代謝比較快嗎?不是說晚上的代謝比較慢,所以需要時間來突顯藥效的藥就得在傍晚喝嗎?
我常常會想啊。
不能理解算是一種罪嗎?
不管是父母、小孩還是兄弟姐妹,不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這樣難道不行嗎?不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抱著看開的想法不也算是一種理解嗎?我常想著這個問題。
然而當今這個世界,是無法接受“不能理解”的吧。說不知道就會被欺負、說了不明不白、無法說服人的理由就會被攻擊。凡事都邁向簡略化、制式化。人類之所以會生氣,很多時候都是因為無法理解的關系。
其實能夠理解的東西才是屬於少數派嘛,又不是因為能理解就能解決什麽問題。所以思考如何存活在這個無法理解的世界上,不是比較合乎現實嗎?這麽想難道錯了嗎?
我常常會想喔。
妹妹拼到那種地步,究竟是想理解什麽?
為什麽她會那麽想成為別人呢?
我想起了一家人最後一次用餐的情景。說是說一家人,不過其實父母已經離婚,那是父親要離開家的時候。
我認為父親不過也只是個平凡的人。做事認真、個性善良、很疼愛小孩。所以聽到父親即將離去,我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應該說我們心中只有看開了和難過的心情。當然,有時也會有被父親拋棄的悲慘心情。該怎麽說呢?看到即將離去的父親比我們還沮喪,我們的心情也十分復雜。父親還是父親,似乎對我們抱有強烈的罪惡感,只不過我們仍然不足以成為牽絆住他的阻力。
那一天的天氣日暖晴好。
表面上,我們就像是隨處可見的和樂家庭。我們也試著故作活潑——總覺得非得那麽做不可。
母親和妹妹煮了燉牛肉。她們從一大早就開始花時間用心熬煮,味道好吃極了。
我們每個人都多添了飯,閑話家常了。
然而時間一久,身體開始覺得不太對勁,惡心、渾身發冷等症狀開始出現,而且不是只有我,就連父親、母親和弟弟也都一臉慘白。大家露出詭異的表情,窺視著彼此的臉。
“有沒有感覺不太舒服?”
“你也是嗎?”
我想起了父母彼此對望的情景。
之後家裏便一團亂。大家此起彼落地跑去嘔吐。等不及去廁所的,就直接吐在紙袋或塑膠袋裏,結果搞得整個屋裏臭氣四溢,臭得不得了。
“是食物中毒嗎?”
“可是我又沒有放進什麽容易壞的東西呀,何況又燉了好個幾小時。”
大家都忙著嘔吐,忘了要叫救護車。哎呀,那真的是很痛苦的經驗。
可是將胃裏的東西都吐完後就沒事了,大家也都露出安心的表情,沒有麻痹或發燒等症狀。喝下大量的水後,就恢復正常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還是應該去醫院看一下比較好吧。”父親提議。
“是呀,不知道原因感覺就是不放心。”
母親也跟著附議。他們兩人看起來還是像一對夫妻。從一早起,大家便都表現得很不自在,這場意外反而讓大家卸下了心防。
就在那個時候,所有人突然同時沉默了。
真的,就在同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看著同一個方向。
妹妹一個人好端端地坐在那裏。
之前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只有妹妹一個人完全沒事,只有她始終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著我們來來去去忙著嘔吐。
發現這一點之後,大家都很驚訝地看著妹妹。
妹妹還是妹妹,表情很認真地看著我們。
仔細一看,她幾乎沒有動過盤子裏的食物。
“怎麽了?為什麽不吃呢?”母親詢問妹妹。
“這個。”
妹妹伸出了手上握著的東西。
那是鋸齒狀的青草。
“那是什麽?”
母親一臉吃驚地詢問。
“上次去遠足的時候摘的。”
妹妹語氣平淡地回答。
母親的臉色變了。
“阿滿,你該不會把那個……”
“我剛剛放進去了。”
“放進鍋子裏?燉牛肉的鍋子裏嗎?”
聽見母親高八度的聲音,妹妹依然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那是什麽?”
母親站起來,一把將妹妹手上的草給搶了過去。
妹妹做出了“啊”的嘴型,企圖拿回那些草。但母親的手高舉著,就是不肯還給她。
“嗯……老師說吃了會吐。”
母親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她像是兇神惡煞一般瞪著妹妹的臉。
“這是毒草嗎?”
妹妹搖搖頭。
“不是,老師說只會讓人想吐而已。動物如果吃了不好的東西,就會找這種草吃,把胃裏的東西給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