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偵探成瀨將虎(第4/16頁)

“就算是殺雞給猴來看,也沒有必要弄個肚破腸流吧?”

“這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你小子殺過人嗎?”

我連連搖頭。

“用匕首殺人的老手,一刀便刺中要害。可新手呢,總是拿著匕首亂刺。就算對方已經死透了,只要覺得他還有口氣就會繼續亂紮,因為害怕對手反擊,所以手停不下來。如果是戶島幫的小嘍羅幹的,弄成那個樣子也不算稀奇,而且一般來說,這種直接弄臟手的事都交給小嘍羅們幹。”

這我可以理解,但心裏又產生了一個根本性的疑問。

“既然是黑道上的,幹嗎還要顧慮那麽多?”我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擺了擺手。

“什麽意思?”山岸伸長脖子,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沒什麽。”我把頭低下來,臉幾乎碰到茶幾。

“男子漢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說清楚!”

“那我可說了啊。這個……我剛才聽您說,雖然不能斷定,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戶島幫下的手。”

“沒錯兒。”

“既然認為是戶島幫幹的,闖進戶島幫,殺它個片甲不留不就得了,為什麽還要在意什麽有沒有證據,還要調查跟白天的事有沒有什麽關聯呢?”

“小虎!別再說了!”所長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的嘴已經停不下來了,“講究證據的應該是警察,不應該是黑道。以前的警察也是光憑印象就抓人,然後刑訊逼供,強迫你自白,說不定現在還是這樣。為什麽黑道就得非遵守調查的程序呢?先隨便抓個戶島幫的人來,逼他說出誰幹的,然後把白天偷襲本間的同夥殺了,把晚上殺本間的人也殺了,或者借這個機會把戶島幫滅了,把新橋一帶全變成八尋幫的勢力範圍不是更好嗎?”

說到這裏我喘了口氣,一邊咳嗽一邊回到了現實世界,這時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高談闊論的時候,簡直就是黑社會裏一個連匕首都不會用的小嘍羅!明智所長一個勁兒地向山岸道歉,還用手指頭戳著我的腦袋,讓我也向山岸道歉。

可是山岸卻出人意外地笑了:“這小子,黑道上的人可不都是得了狂犬病的野狗啊。”

“對不起!”我嚇得身體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說。

“要是在大街上這樣亂殺亂砍起來,就會把很多不相幹的人卷進去。我們黑道上的人大都是講義氣的漢子,只有講義氣,才能得到金錢,才能在這個社會裏生存,這就是所謂的授受相關。我們被世人誤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能因此與整個社會為敵。這叫真正的俠義之士。”

“明白了。”

“世人對待我們的態度以前嚴厲多了,如果不考慮到這一點,到處稱王稱霸,是絕對無法在現在和未來的社會裏生存的。這是我們總經理的方針。我們所追求的是現代的民主和平的組織,所以,我們的頭頭不叫老大,也不叫幫主,而是叫總經理。在我們組織裏,幫主是總經理,副幫主是副總經理,我們可是在法務局注冊登記了股份有限公司,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必須本著良知……”

山岸停頓了一下繼續說:“當然,本間的事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是如果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去找戶島幫報仇,他們說不是他們殺的,我們說是他們殺的,爭到後來免不了一場亂砍亂殺,新橋一帶還不血流成河了?我們就是要避免這樣的後果才主張深入調查的,明白了吧?”

“明白了。”

“所以我們需要把證據搞到手,然後帶著證據去找戶島幫,要求他們交出殺人兇手。你知道嗎?社會上的人都認為黑道上的人不講理,實際上像我們這麽通情達意的人在社會上是沒有的。我們特別重視講道理,只要我們這一方講道理,對方也會講道理。這跟官僚政客是完全不同的。像本間這事兒,只要我們把證據拿給他們看,他們的老大就會把兇手交給我們,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對方也不會想把事情鬧大,也擔心長期對抗,那樣只能使雙方疲憊不堪,結果是兩敗俱傷。所以他們會把兇手交出來的。戰後不久,新橋和澀谷一帶發生過一場你死我活的幫派鬥爭,你聽說過吧?”

“沒有。”

“那是日本戰敗後第二年,操縱黑市的一個幫派跟台灣華僑對峙,暗殺幫主啦,在大馬路上用機關槍互相掃射啦,你來我往地對打起來。後來又有從芝浦、巢鴨、新宿、淺草和東京中部的黑社會組織前來助陣,簡直就是一場戰爭。結果沒人敢出門到商店裏買東西,街頭攤販也跑到別的地方去謀生。後來警察出面鎮壓,各幫派元氣大傷,衰弱不堪,我們才趁勢進入新橋。戶島幫也是那個時候乘虛而入的。大家獲漁翁之利,又經過很長時間的苦心經營才有了現在的繁榮局面,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地打起來,說不定就該輪到我們被其他幫派趕出這個地區了。戶島幫也深知這一點。不懂得接受教訓的人,連猴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