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第5/15頁)

位於南麻布的久高家,光看外觀就知道是一所名副其實的豪宅。門柱上貼著保安公司的招牌,圍墻上安裝著防止強盜越墻而入的設備。不過,表面看起來戒備森嚴,門把得並不是很緊。按過門鈴以後,很快就有人把門打開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40歲左右的女人。

“請問,久高愛子在家嗎?”我替手足無措的阿清開口問道。

“你們是……”女人看看我,又看看阿清,還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阿清手上拿著的一束向日葵。阿清聽說黃色的花會帶來幸福,特意去花店買了這束花。

“我叫成瀨,他叫芹澤,我們和久高愛子都是白金台健身俱樂部的會員。”我摘下太陽鏡,很有禮貌地做了自我介紹。女人點點頭,說了聲“請等一下”,轉身進去了。

不一會兒功夫,愛子出來了。她身穿淡綠色無袖上衣,披著一件長袖外套,還戴著一頂寬邊遮陽帽,想必是怕經過院子的那一會兒皮膚被曬黑吧,真不愧是大家閨秀。愛子家祖孫三代都有聖心的血統證明書。所謂聖心,用不著我在這裏多費口舌,指的就是當今皇後陛下美智子的母校——聖心女子學院。它的小學部、中學部、高中部都在白金。就高中部而言,一方面是名媛女校,一方面又是東京都立高中。阿清迷上了一個絕對高攀不上的女子。

“嗨!”阿清笨拙地舉起手來向愛子打招呼。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愛子滿臉狐疑地看面前的兩位不速之客。她兩眼無神,看上去消瘦了一些。

“聽說你身體不太好。”

“啊?噢……原來是這麽回事……”

“這是送給你的。”阿清把那束花遞過出去。愛子臉上浮現出越來越不解的表情,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阿清硬是把花塞到她懷裏,關心地問道,“是苦夏嗎?現在怎麽樣了?”

“不是的。”

“可以走到外面來,身體狀況還可以嘛,我還以為你病倒了在床上躺著呢。”

“不是我,是家裏人……”愛子低下頭輕聲說。

“你在照顧病人?”

“不是,是我家爺爺……”

“噢,是爺爺病了。”

“不,是去世了。”

“啊?”我和阿清互相看了一眼。

“爺爺去世了。”愛子低著頭,聲音沙啞,低垂的眼睫毛間滾出淚珠。

“愛子請節哀。”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話。

“什麽時候過世的?”阿清覺得有些奇怪。

“兩個禮拜以前。”

“身體一直都不好嗎?”

“不,身體一直都很好,是個事故。”愛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車禍?”

“嗯,被車撞了。因為這事,家裏亂糟糟的,也就沒有心思去俱樂部了。我不想驚動大家,才說是自己身體不舒服……”愛子不再說話,頭也不再擡起。沈默,彌漫在她的四周,叫人心情壓抑得難受。

遠處傳來陣陣蟬鳴。是油蟬,還是熊蟬?是從有棲川宮紀念公園傳來的嗎?那個公園是誰的宅邸遺址來著?沉默中,我開始思考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等你家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在俱樂部見吧。請你好好保重。”我對愛子說完這番話之後,拍拍阿清的背,提醒他該走了。

愛子突然擡起頭來:“要是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話,請進來上個香吧。”

於是,我們跟在她身後,踏著碎石子鋪就的小路往裏走。愛子手上捧著阿清送給她的鮮花,那束艷麗的、令人神清氣爽的、花朵很大的向日葵。

“應該買菊花……”阿清哭喪著臉自言自語地說。我也覺得心情沉重起來。

雖然是被請進來的,但我覺得有些不合適。阿清穿一件夏威夷花襯衫,我是迷彩T恤,而且都是光腳穿涼鞋。

我們互相尷尬地看著對方的臉在門前停下,愛子朝屋裏喊了一聲:“我的朋友來了,麻煩給拿兩杯冷飲來。”

只好請亡故的久高老人原諒我們這身打扮了,而且奠儀錢也只能以後再給。

盡管穿著跟眼下的場合很不合適,我們還是在久高隆一郎先生的遺像前雙手合十,表示了哀悼之意。之後,端上來的冰麥茶和西瓜連碰都沒碰一下,就逃也似地離開了久高家。

“到六本木去喝一杯吧。”我邀請道。我想通過喝酒把今天這不愉快的心情沖淡。

可是,當我們走向地鐵廣尾站的途中,經過德國大使館的時候,阿清突然說他今天沒有喝酒的心情,一個人匆匆地走了。

我也沒追他,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走進地鐵站,買好票等車。

這時是8日2號4點40分,然後我就遇見了麻宮櫻。

3

我穿過自動檢票機,潛入地下,站在站台尾部等著上行列車的到達,因為這附近剛好有冷氣的吹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