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第2/15頁)

可是,性交這東西,其整個過程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快樂和興奮,一上床就會忘記所有的煩惱和痛苦。輕咬她的耳垂,吸吮她的乳頭,撫摸她的全身……雖然這一切都是例行公事,不做也沒有什麽不可以,但男人們還是樂此不疲,甘心奉獻。射精的瞬間被難以名狀的恍惚感所包圍,緊接著就是類似在泥沼裏掙紮著前行了很久的疲勞感,最後是無言的後悔。然而,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又想得到女人的身體了。這就是男人的性。

浴室的水聲停了。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女人都沒有出現在我面前。扭頭看了看浴室,她正在那裏對著鏡子抹口紅,抹完口紅,又用梳子梳理起她那茶褐色的頭發來。

我又點上了一支煙。性交之後抽支煙可以說是莫大的享受,尼古丁的粒子滲透到我體內總數據說是60兆的每一個細胞的深處,倦怠感變成了舒適感,腦血管的收縮就像把大腦抓在手上似的,感覺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抽煙會縮短壽命,但是,性交之後這支煙我無論如何都戒不了。

女人終於梳妝完畢回到房間。“走吧!”我把煙掐滅站起身來。女人嘟嘟囔囔地說了句什麽,我假裝沒聽見,帶上墨鏡,快步走出房間。

穿過寂靜無人的樓道,倆人一言不發地上了電梯。一樓大廳裏也是空無一人,我們默默地走向大門。

自動門一開,熱浪立刻迎面撲來。在開著冷氣的房間裏呆慣了的身體實在受不了。兇惡的太陽狠狠地照射著大地,我用手遮掩著額頭,匆匆向停車場跑去。

車裏更是地獄。比桑那浴還桑那浴,炙熱的空氣簡直無法叫人吸進肺裏。座椅似乎被太陽烤焦了,燙得屁股生疼。發動車子以後,把冷氣開到最大,一踩油門兒,很快就把情人旅館甩得遠遠的。

五分鐘過去了,車裏連一絲涼意都沒有。我的愛車是由英國羅孚汽車公司生產,1989年出廠的迷你轎車,不是德國寶馬汽車公司收購羅孚以後生產的迷你轎車,車身到處丁零哐啷,似乎隨時都會散架,冷氣也是時有時無。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時不時投過來想說些什麽的眼神,我手握方向盤注視著前方假裝沒看見。女人百無聊賴地擺弄起手機來。

沉默中我把車開到了地鐵目黑站附近,在一個公共汽車站旁邊停下來,向女人道別。

“今天過得很快活,謝謝了,再見!”

可是女人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

“你不是五點之前要趕回去嗎?”我問。

女人轉過頭來,討好似地盯著我。

“怎麽了?”

“可以嗎?”

“什麽事?”

“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那個嘛……”

“哪個?”我索性裝傻裝到底。

女人低下頭:“援助一下嘛……”說話的聲音很小。

喂!鬧了半天你他媽的也是為了錢啊!援助一下?別開玩笑了!那剛才算什麽?你又是喘息又是哼哼,舒服得要死要活的,現在卻開口跟我要錢。該要錢的應該是累得精疲力竭為你無私奉獻的我吧!有機會的話我得好好兒教教你日語,“援助”?美化也得有個限度吧?告訴你,你這叫賣春!你給我記住了,你他媽的根本就是個妓女!

不過,這些話只是在心裏想了想而已,沒罵出口來。

“哎喲,你看我,不小心把這事兒給忘了。真抱歉。”我曖昧地笑了笑,從錢包裏抽出一萬日元。女人皺了皺眉頭,看著我,又看看那一萬日元的鈔票,沒伸手接。我撅起下嘴唇嘆著氣,又從錢包裏抽出一萬日元。女人馬上像個搶劫犯似的把兩張鈔票抓在手裏,胡亂往手提包裏一塞,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轉眼就消失在嘈雜的人群裏。

“妓女!賣淫!”我破口大罵,猛踩了一腳油門兒,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厲的叫聲,我的迷你轎車疾馳而去。

我喜歡女人,也喜歡性。雖然會抱怨累得精疲力盡,也說不想奉獻自己,但這些話剛從喉嚨裏跑出來,就又開始親近女人的肌膚了。女人溫暖柔軟,香氣綿綿,令我陶醉,讓我沉溺。性交不但使我興奮,也使我鎮靜,使我猶如漫步雲端,被幸福感所包圍。如果我是精神病科的醫生,一定診斷說,這是希望回到母親子宮的表現。不管怎麽說,抱著女人的時候,我感到幸福,那幸福是至高無上的,盡管最後累得要命。

那麽,只抱抱不就得了?如果不采取進一步行動,就不會累得精疲力盡。這種意見不是沒有道理,可男人的身體就是這麽奇怪,一抱就想插入,一插入就想擺腰,到最後非得射精才算痛快。

不說這些了。其實,我追求女人的目的並不只是想得到她們的肉體。我一直夢想著可以碰到這樣一位純情女子: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性交,甚至連手都不拉,一起吃飯就快樂,通宵暢談也不會感到厭煩,只要有一天不能見到她我就會感到胸悶,感到痛苦,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會感到安詳。我希望這樣的女子成為我的終生伴侶,哪怕人們嘲笑我是柏拉圖式的戀愛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