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姬
你懂不懂
什麽是私密
那是絕不可讓外人曉得
也不能讓任何人見到的事
月亮
來到你家
這也是秘密
別讓太陽曉得
也不能讓星星察覺
你
能夠保守秘密嗎?
趴在棉被裏,點燃一支煙。細雨輕輕打在屋頂鐵皮。好像是春雨。下顎枕在枕頭聆聽那誘人入眠之雨聲。他弄熄煙頭,再度蒙上棉被。屈身、立膝、盡量放松,做出懶散姿態,盡情享受棉被溫馨滋味。
這是木曾俊作難得的休假日。刑警這份職業,原無一定作息時間。不,如果仔細查閱,是有明文規定。在相關的規章,或條文中一定有記載。只是沒人去查看罷了。就算查出來,又有何用處。這點他們自己比誰都更明白。因為犯罪者可不管上班時間的。
星期天或者節慶的熱鬧日,是小偷、扒手們的大日子的話。也是刑警們業務最忙的大日子。一天的休假有多寶貴,現在木曾的慵懶姿勢,便是最好說明。一分一秒消逝而去的時間,他寧願如此自由而放縱地過。
枕邊放有一份晨報,他無心情去看。昨天的晚報,已報導了木崎江津子獲釋放的消息。報紙不僅要報導事實,而且還要使讀者看了高興。兩次的投書,兇器的發現,提供了絕好材料。
“謎之投書,我是犯人”
“警察放棄吧,大膽犯人的嘲弄”
等等顯著而引人注目的標題:
“公園石坦出現染血小刀”
清洗幹凈的小刀,在記者筆下變成了染血小刀。在休假日的清晨,他不願看如此胡扯文字的羅列。現在唯有整個的雨聲,棉被的暖和,才能使他感到慰藉。
在隔壁房裏,杉子正在替女兒念畫本故事。久美子時而央求媽媽再做說明,母親則快樂地允諾,木曾似睡似醒地聽著。
“那麽正夫君便到月亮國去了?”
“是啊,你看,這就是月亮國的城堡。”
“嗬!兔寶寶在彈鋼琴哪。月亮國也有音樂會嗎?”
“這是城堡的公主在開歡迎酒會。”
“什麽叫做酒會?”
“公主說歡迎正夫君光臨,並設宴招待,還有跳舞。”
“正夫君也跳舞了?”
“是的,大家都快快樂樂地唱歌跳舞。”
“我也想去。為什麽正夫君能到月亮國?”
“那是因為正夫君是沒有爹娘的孤兒。並且正夫君又很乖,做好事。所以月亮國欽佩他,請他去當王子。”
“我如果也是沒有爹娘的孤兒該多好!”
“久美子,你怎麽說這種話?”
木曾躺在床上也苦笑了。這個女兒,也常說她是月亮的好朋友。現在被釋放的母親,也許和久違的女兒,也圍坐在早餐桌上,如此閑談著也說不定。總之木曾也享受懶懶的空想。他自己在少年時代也有過奇妙的幻想:認為現在的父母不是他親生的爹娘。
自己被惡徒擄走,才會在如此窮困家庭長大。但是真正的雙親卻住在豪華的宮殿,母親是眾多宮女侍候的美麗王妃。有一天,命運的偶然使自己與雙親重逢。由王宮出發的迎接馬車,伴著銀鈴輕脆聲駛到家門口。自己戴上王冠,腰佩短劍,坐上馬車,對著看到宮殿帶來的如山禮品,目瞪口呆的人們揮手。馬車出發直向王宮。養我長大的家,逐漸變小,清風吹拂,奔跑的白馬、鈴聲、搖動的短劍、燦爛的王冠、家不見了……木曾茫然的眸子,追憶著少年時代的夢。久美子,有一天也會為了脫離雙親的桎梏,抱如此幻想嗎?
母女的談話還在繼續著,
“我也想和正夫君一樣,被請去月亮國。”
“那就要像正夫君一樣很乖才可以。”
“可是月亮怎麽會知道我。”
“那媽媽就拜托月亮下一次來請久美子。”
“要怎麽樣去拜托?”
“真的,要如何才好啊?”
“寫信可以不可以。媽媽你替我寫一封信。”
“從前有一個人像久美子寫過信。可是沒有寄到月亮。她說把信放到屋頂上。”
“為什麽?”
“她要等鳥兒飛來替她送到月亮。可是有一天,風吹來把信不知吹到那兒去啦。”
“為什麽不投到郵筒?”
“從前沒有郵筒。”
木曾突然地把棉被掀開,刹那的沖動把他的身體也沖跳起來了。
等一等,你們剛才說了些什麽的!
木曾翻身坐在墊被上。紙門關上的房間裏,煙霧彌漫。即使如此,他仍然點上一支煙,是下意識的動作。思考卷起滾滾漩渦,聯想如奔放的激流沖來。月亮、書信、郵筒。她們母女會話的片斷,在他推理中凝縮。
投書者,會不會是江津子的女兒。
六歲的女孩,加代子是投書者本人。
為何如此認定,此破天荒的推測有根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