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姐姐

聞人縉眼睫輕顫,睜開眼,發現自己不在望天崖,而是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色深淵,遍地枯骨,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空氣中充斥著濃黑腐朽的怨氣和魔氣,看不清前路。

就像個大型的墳冢,不知埋葬了多少亡魂。

在他身旁不遠處,有幾團綠油油的魂魄被鎖魂鏈束縛住,被黑色炎火不停燒灼。

那些魂魄看上去像是早已覆滅的龍族。

它們的魂魄殘缺不全,早該煙消雲散才對,不知為何能夠留存至今。

怨毒痛苦的聲音從那些亡靈口中傳出。

“容祁,這都過去萬年了,當年的仇恨早就該放下了,求你放過我們吧。”

“被困在這裏受折磨,還不如當初死在望天崖的天罰下。”

有一道聲音早已瀕臨崩潰,痛苦地求饒:“我求你殺了我,求你殺了我吧。我不想再這麽痛苦地活下去了,我只想死,殺了我吧。”

誰是容祁?

這得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一個人記恨萬年都不肯放下?

聞人縉還看到,那些亡魂身旁有幾個破爛的龍首,龍身枯骨,甚至還有幾張被完整剝下來的龍皮。

他本想跟這些亡魂探聽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可身上傷勢實在太重,剛蘇醒沒多久,就面色慘白,意識昏沉。

只得重新閉上眼,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盤膝而坐的白衣劍修握緊了手裏的龍骨花,清雋眉宇間帶著憂色。

台下,裴蘇蘇氣息紊亂,腳步虛浮,通體冰涼。

每到妖力暴-亂的時間,都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剛才強行用禁術傳送到此處,耗費了她不少元氣,現在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疲憊和痛意。

腦海中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刺痛,提醒著身體的虧空。

“王上,您沒事吧?”弓玉皺眉,擔憂問道。

“無礙。”無力地用氣聲說完,裴蘇蘇服下一枚丹藥,倚靠著一旁的石柱,桃花眸半闔,勉力支撐著。

在她前方的地面上,有一枚不起眼的青色豆子。

傀儡術的最高境界,便是撒豆成兵,可以用一顆豆子造出讓人辨不出真假的傀儡。

她不在的這段時日,就是這顆豆子替她在宗門行事。

所有人都在為弟子大比做準備,無人關注她,所以並沒有被人發現。

比武台上,暗器被毀之後,吳紀寶接下來就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位置,面對容祁的進攻,毫無反抗之力。

眾人只看到身形頎長的少年,黑色衣袍翻飛,手中劍刃寒芒乍現,挽出無數個利落而迅捷的劍招,把吳紀寶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最終,容祁眼神一凜,劍刃刺中吳紀寶的肩,鮮血濺出,吳紀寶被從比武台邊緣打了下去。

吳紀寶落地之前,借助僅剩的靈力緩解了一些下墜的力道,可還是摔得鼻青臉腫,灰頭土臉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無比狼狽。

聽到長老喊出“容祁勝”這三個字,裴蘇蘇終於放下心,帶著弓玉離開此處。

容祁剛一結束比試,便急切地朝著裴蘇蘇的方向望去,卻只看到一截月白色衣角消失在拐角。

黑眸中的光微微暗了些。

打敗昔日的仇人,容祁面上卻並無多少喜色,反倒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握緊手裏的劍,神色平靜地聽完長老的話,穩步走下高台。

“我沒看錯吧?容祁那個廢物,居、居然打敗了吳師兄?”有人震驚地瞪大眼,聲音都變得尖利。

“劍術不是無用嗎?吳師兄的術法竟然打不過他。”

“我看得清清楚楚,容祁身上根本沒有靈力波動,他還是個廢物,那他到底是怎麽打敗吳師兄的?是不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

另一人嗤笑,“你傻啊,這麽多長老看著呢,要是他真的作弊,長老們會看不出來?”

就連悄悄來視察弟子大比的道陽真人,看完這場比試,也忍不住點頭,聲音帶著贊賞:“不錯,門派裏沒有這麽高深的劍法,應當是他自己悟出來的,這樣的悟性真是難得。”

謝書堯看了眼少年離去的背影,挑了下眉說:“師尊,這人不是那天在山門被人欺負的那個弟子嗎?”

“哦?竟然是他?怪不得我總覺得有幾分眼熟,”經他這麽一提醒,道陽真人才回想起來,“莫非,他背後有高人指點?”

道陽真人想起那日路見不平的仙尊,心道難不成那個仙尊私下裏收了這個弟子為徒?

不過這些都是他的猜測,暫時無從驗證。

周身那些議論紛紛,容祁恍若未聞。

頂著眾人驚訝好奇的視線,他懷著忐忑和期待,回到自己的住處。

她會來嗎?

從比試結束,一直到夜晚,容祁一直在等。

今日沒有下雪,月輝清朗,安靜灑落院中。

月光下,黑衣少年靜靜立在槐樹下,下頜微揚,漆黑的眼直直盯著空蕩蕩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