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到屋中,容祁打開裴蘇蘇留下的方形長盒,裏面靜靜躺著一柄古樸長劍。

黑色劍身鋒利,看似普通,劍上連花紋都沒有,但還未觸碰到,容祁便感受到濃郁的劍意,讓人遍體生寒。

這樣一柄劍,明顯不是凡物,怕是比問仙宗武器堂所有的劍都要好上數倍。

容祁墨眸專注地盯著劍看了很久,眼中難得浮現出溫柔。

最後他蓋上盒子,將劍珍惜地收了起來,碰都沒碰一下。

夜裏,容祁獨自躺在床上。

這一次,沒有從窗紙漏進來的寒風,被褥也不再單薄濕冷。

蓋在身上的厚實錦被,好似一雙溫暖柔和的大手,將他輕擁入懷,撫平心中所有不安。

連腹部的劇痛都似乎被減輕了不少。

這是容祁從記事起,第一次沒做噩夢,一夜好眠。

第二日,容祁恢復了去修習室上課。

他有意探聽那日在山門附近發生的事情,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議論此事,也沒人談論朱來勇。

只有外門的管事和長老不知為何忽然換了一批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而且,那個幫自己的人也很奇怪。

容祁記得,她好像叫“蘇蘇”。

從前她似乎性子孤僻內向,不與人交際,可前段時日自己見到她時,她身上分明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和聖潔。

今日再見,卻覺得她渾身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僵硬感,不言不語十分木訥,身邊那只會飛的小妖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不管怎樣,見到她安然無恙,容祁稍微放心了些。

若是朱來勇要找她的麻煩,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定不會袖手旁觀。

待長老們結束授課,容祁草草用過午膳,第一時間返回住處。

他沒用裴蘇蘇送給他的劍,而是用自己之前兌換的那柄劍,在院子裏開始練劍。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他熟悉的那道氣息並沒有出現在附近。

容祁眸中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轉而想到,許是她今日有事耽擱了,所以沒有及時趕來。

他收起思緒,平復心神,繼續練習。出招敏捷,身姿如龍。

天邊的日頭不斷偏移,空無一人的院子裏只剩下風聲和劍嘯。

少年的劍氣卷起無數飛雪,影子被逐漸拉長。

從正午時分,到昏黃傍晚,橙黃晚霞掛滿天空,潔白仙鶴悠閑地在空中飛舞,那人依然沒有來。

容祁眼眸寒得深邃,周身氣息越來越陰沉冷郁,劍招不自覺帶上了殺意,院子裏的枯枝碎了一地,紛亂地埋在雪中,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曾經遭遇過一場暴風雪。

直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容祁收起劍,怔愣地看向往日裴蘇蘇習慣藏身的地方,俊顏帶了幾分茫然。

她今日怎麽沒來?

是有其他事情耽擱,還是……覺得他太過沒用,不堪幫扶,對他產生了厭倦?

若是有事耽擱,她應當會提前告知他才對,雖然她並沒有這樣的義務,但容祁覺得,她不是會不告而別的那種人。

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

她終於對他產生了厭倦,決意要放棄他。

那麽,她最後留下的那柄劍,是給他的離別贈禮嗎?

如同被當頭潑了盆冰水,滿腔熱意登時被澆滅,熄了個透。

容祁瞳孔收縮,嘴唇顫了顫,死死地攥緊手裏的劍。

原本因為期待與她見面而加速的心跳,也漸漸慢了下來。

容祁並不怪她,他只恨自己太過無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要她處處費心。

他這麽沒用,她早晚會覺得厭倦,能給他那麽多溫暖已是對他極大的恩賜,他不該奢求太多。

但凡他稍微有用一點,也不至於給她添這麽多麻煩。

可再怎麽自我安慰,心中的失落和酸澀還是揮之不去。

胸口仿佛被沉甸甸的重物壓著,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最後,容祁蹙眉,深深地看了眼光禿禿的樹枝,轉身走去柴房。

他除去衣衫,將自己泡進冷水中。

服下鍛體丹,淩遲般的劇痛刹那間便傳遍全身,偏偏還沒辦法昏過去,反倒一直被迫保持清醒,感受渾身的血肉一點點碎裂的痛苦。

容祁閉著眼睛,眉心死死皺在一起,額頭遍布冷汗。

他用盡所有意志力強撐著,才沒有讓自己發出痛呼。

鮮血不停往外滲,很快就染紅了桶中的冰水。

半個時辰之後,他睜開眼,顫抖著手拿起藥瓶,修長指骨微微發白,眸光有些猶豫。

想到今日那人沒來,眼中快速劃過堅定的神色,又拿出一顆鍛體丹,咬牙服了下去。

這次的痛苦比之前還要強烈數倍,甚至連最穩固的識海都隨之動蕩。

月上枝頭,院子裏悄無聲息地下起了雪,柴房窗子破舊,寒風卷著碎雪從木窗縫隙吹進來,落在地面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