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到莊渾回來,容祁漠不關心地收起劍,準備去柴房燒水沐浴。

轉身之際,他在窗欞旁邊看到一個熟悉的白玉藥盒。

容祁不動聲色地將藥膏收進袖子裏,將劍放回屋中,沒跟莊渾打招呼就轉身去了柴房。

莊渾今天與人比武輸了,正憋了一肚子氣,找不到地方發泄。

他冷哼一聲,面部猙獰,把容祁今日剛修好的窗戶重新打破了,“礙眼的廢物東西。”

想到容祁不能修煉,莊渾惡從心起,故意進屋把他的東西踢得到處都是。

反正容祁是個廢物,就算再生氣,又能拿他怎麽辦?

一通發泄之後,莊渾總算覺得心裏的氣消了不少。

容祁身上因為練劍出了一層汗,被寒風一吹,弟子服貼在身上,寒意刺骨。

他加快腳步走去溪邊,用石頭敲開冰面,盛出滿滿一桶水,挑到柴房。

狹窄逼仄的柴房幾乎無人過來,容祁熟練地生火燒水,待水熱後,逐漸褪去自己的衣衫。

熱氣氤氳,白霧繚繞。

看到身上那些醜陋的天罰印記,容祁眼中浮現出濃濃的冷鷙和恨意。

早晚有一天,他會將那些人加注在他身上的這一切,以千百倍奉還。

容祁快速將自己清洗幹凈,套上幹凈的中衣。

用布巾隨意擦了擦頭發,容祁打開與上次一樣的白玉藥盒,只不過這次裏面裝的不是療傷藥,而是化瘀膏。

低眸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伸出手,挖出一塊質地溫潤的藥膏,塗在身上的淤青處。

若是那人真的想害他,早有無數次機會,沒必要費心機在藥裏下東西。

冷白勝雪的皮膚上,鎖骨和胸口的淤青看上去觸目驚心,白色藥膏塗在身上吸收得很快,立刻就有清涼感遍布全身。

容祁面無表情地塗著藥,昏黃的燭火搖曳間,他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怔愣。

過往那些黑暗泥濘的日子裏,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默默陪在他身邊,護著他,領著他前行。

容祁曾想過,如果他不是天生不祥的廢物,或許也會有疼愛他的家人長輩。

娘親慈愛溫柔,父親嚴厲穩重,他們會一同牽著他的手,指引他磕磕絆絆地走在人生路上。

可惜,他從出生起,就注定了永遠得不到溫暖。

更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在他人生中扮演這樣的角色。

那人為何會幫他?這樣的幫助又能持續幾時?

窗子縫隙漏進來一陣寒風,窗紙發出細微的聲響,燭火搖曳了幾下被吹熄。

柴房裏陷入濃到化不開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容祁長睫顫了顫,漸漸回過神。

他最近定然是太累了,才會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那人或許只是看他可憐,所以一時興起想要幫他,又或許是對他有所圖謀。

可不管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連那人的身份都不知道,根本都什麽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這些妄念只會擾亂他的心神。

何須多想,順其自然,以不變應萬變就是。

容祁輕嘆了口氣,眼神重新恢復往日的冷沉。

只是心湖已經被投入的石頭帶起陣陣漣漪,再難恢復從前的平靜。

他穿好剩下的衣服,將柴房收拾幹凈,回到寢所。

看到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弄得一片狼藉,容祁面上無波無瀾,平靜地收拾。

接下來的幾日,裴蘇蘇一有時間就會去指點容祁練劍。

拋開容祁可能是聞人縉這一點,他本人在劍術上的天賦著實不錯,裴蘇蘇從未收過弟子,倒是對他起了幾分惜才之心。

聞人縉一生追逐至高劍道,若是他將來回歸,發現劍術式微,心裏定然不好受。

裴蘇蘇希望能讓劍修重新回到主流,便先從這個格外有天賦的容祁開始吧。

趁著她還沒離開問仙宗,正好順便指點一下他的劍術。

至於容祁能悟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裴蘇蘇每日都會在暗處出招,不停攻擊容祁的破綻,逼他自己想出對策。

想不出對策或者防不住進攻,他就要挨打。

修習劍術不可能輕松,必須要記住挨打的感覺,將來才能免於受傷甚至殞命。

容祁的悟性極高,裴蘇蘇每日都能看得到他的進步。

在指點過程中,裴蘇蘇幾乎從不開口,容祁也默契地保持沉默,從不多言。

一到固定的時辰,容祁感受到暗處那道熟悉的氣息,心神都會突然安定許多。

從前他總是孤零零一個人,現如今,身旁終於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

每日的練劍,成了容祁灰暗生活裏,唯一的一抹光亮色彩,也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他拔出劍,開始像往常那樣練習。

寒風中,天空中卷起鵝毛大雪,黑衣少年身形利落,手中劍刃鋒芒畢露,雪花還未落地便已被盡數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