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頁)

如果有這麽個振奮人心的成功案例……

兇手一定會屢次再犯,直到自己也“成功”為止吧?

另一個叫人驚恐的假設也從我腦中冒了出來。

原本就只有一條腿的話,就只用承受被剜去眼睛的傷,存活率會比“既切斷腿又挖掉眼睛的那些先例”要高上不少吧?

也就是說,最接近成功的、已經是完美的半成品的那個下手對象——

不就是我嗎?

想到這裏,我努力平復呼吸,佯裝無事的從座位上起身:“……我去門口抽根煙。”

“啊,我和你一起吧。”五條悟也起身跟在我身邊。

我當然不會拒絕。

畢竟再怎麽說,也是小命要緊。

然而我只抽了半根,就感覺心情糟糕透了,上午的好心情還沒維持完一整天就徹底偃旗息鼓。

也許有人喜歡處於危險、緊張的狀態,也許有人癡迷於腎上腺素狂飆,但至少我認為——我不是這種人,我討厭不確定、討厭未來可能會降臨的滅頂之災。更討厭力量不足以用來規避災難的自己。

就像我知道如果我繼續一意孤行,全身心的灌注在五條悟身上會得到什麽後果,所以我趁著自己還有力氣,選擇了提前回避可能到來的結局。

但現在的情況,不是我的力量能夠左右的狀況。

……我要是能厲害一點就好了。

萬一,我真的遭遇不測,結局也只有兩種可能——

一,當場死亡,變成只眼只腳的屍體。

二,存活下來,雖然殘疾,但至少能保住小命。然而在這個情況下,又分為兩種結局:如果那些人只是亂搞一氣,手中所掌握的儀式毫無作用,那我就只會變成一個普通的殘疾人。但,萬一他們所擁有的儀式的確含有特殊作用,我也許會成為降神的容器,或者說成為“人造的神明”。

……不管怎麽看都不太妙。

“五條先生。”我一手翻著煙盒的蓋子,強壓著心中的不安,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我是說……如果真的成為了所謂的‘智慧之神’,會擁有對等的能力嗎?”

“目前看來並不好說——沒有誰能保證,如果信徒的儀式成功就必定會發生奇跡。記載不詳、正體不明的宗教儀式,大多是裝神弄鬼的空架子,即使最後真的發生了什麽靈異現象,也不能證明是由他們所期望的‘神明’給出的回應。嘛——更多情況下,呼喚出的是兇殘的咒靈。”

“……是嗎?”

“所以,對這類看起來就十分可疑的宗教儀式,抱有‘說不定會成功’、‘說不定會發生什麽奇跡在自己身上’的僥幸心理……”

五條悟湊了過來,堅決的告訴我:“這是絕——對——不行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仍然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也不用這麽悲觀。”五條悟重新靠回墻邊,“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現在的狀況未必是最糟糕的情況。”

“即使真的是最糟糕地情況呢?”我問他,“我也不得不做好打算不是嗎,不管我有多希望不是這個答案,如果是真的——那它也總會到來。”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五條悟則是與我的動搖完全相反,他的聲音字字落在實處——

“沒關系。”

我揚起頭,筆直注視他的眼睛。

“——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手中的煙快要到尾部了,但我根本沒抽幾口,只是放任他燃著。

五條悟的話對我來說的確是一針強心劑,雖然說未必百分百讓我寬心,但總歸是能給我個好的、樂觀一點的心態去面對未來的一切。

“……是嗎?”

頭頂的樹影已經在光線的改變之中,從我的左翼轉移到了我的頭頂,半邊落在了我臉頰上。

“還真是叫人安心呢,五條先生。”

這是大實話。

這和我對他什麽感情沒關系,一定要說的話,就像難搞的項目組裏調來了一個能力卓絕的新同事一起推進項目,是基於對他實力、能力產生的信賴和安心感。

我將煙插進滅煙處,對五條悟說“我要進去了”。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背過身,一陣風就呼嘯的奔了過來,把我兩邊的頭發往臉上糊,我艱難的用手扒著頭發,就聽見旁邊五條悟說“別動”。

在我仰起脖子看著他時,眼前一道銀色的閃光掠過——

“樹葉粘上去了。”

他從我頭頂取下一片褐色的枯葉,看來是方才被風刮過來直接貼到我頭發上了。

就在他舉起手臂替我取下東西的幾秒裏,我算是認出來了方才眼前一閃而過的銀光是什麽。

是我送給他的袖扣。

如今正被他好好的佩戴著,在外套下面的那件襯衣上。

(大概是很貴的那件襯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