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飲料, 冰冰涼的液體下肚後我咳了兩聲,然後接著對五條悟說:“其實你留在我家的東西也沒有很多……”

何止是不多,其實是少得可憐。

說是可以隨便丟掉的都不為過。

“只是一些日用品罷了。”我關上飲料瓶的蓋子, 輕描淡寫的說:“不想帶回去的話就麻煩收拾一下丟掉吧。”

五條悟從高專出來之後仍然是沒帶眼罩的, 墨鏡耷拉下來,垮在鼻梁上,使其雙目露在外面。他不笑的時候眼睛就如同一灘冰泉, 毫無溫度可言。這會兒他下身靠在廚房的桌台上半坐著,仍然是沒有動身的打算。

“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請自便。”我只瞥了他一眼——仍是紋絲不動,我只好說:“如果不表態, 那些東西就是默認可以全部丟掉了吧?”

五條悟不親自動手幫忙,以後還得我自己慢慢收拾。

真是麻煩。

我不再理會他, 動身前往自己的臥室找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換洗的衣物自然要全部帶上,冬天的衣服本來就厚實, 很快就能塞滿行李箱。我開始苦惱了, 要不少裝一點?我又不是去享樂的, 衣服夠用就行, 實在不行就回頭再拿一點。可要是每次回來五條悟都緊隨其後, 我也感覺吃不消,還是能盡量一次搞定最好。

“衣服、日用品、化妝品……”

將物品一件件整理好收入行李箱之中,就像在回顧自己在這個家中的痕跡似的, 如今我要將它們帶往另一個住所。不出我所料的是, 一個行李箱果然不太夠。

據我所知, 我家只有這麽一個行李箱。

放在平時, 出門也不過是幾日的短期旅途, 根本犯不著像現在這樣, 如今稱得上是小型搬家的幅度了,行李箱當然超負荷。難道要現在下樓買一個裝東西的箱子嗎?還是把能靠購買補上的那些東西先拿出來?

“傷腦筋了……”

……

……

在終裏抱著膝蓋坐在臥室的地攤上發愁時,被她留在客廳的五條悟慢條斯理的將飲料瓶子收了起來。雙眼凝視著將他們隔斷開來的那個房間的門——至少在從前,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它打開,然後進入房間主人的領地。但現在情況發生了些許改變,從昨日到現在幾乎過去了一天一夜,終裏的態度始終未曾改變。

她以一種嶄新的、決絕的,和以往沒有半分相似的姿態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但是成為這種姿態時,是帶著強烈的決裂的。

語言化作刀子,其刃卻是雙刃。五條悟理所當然的在她的話中受到了刺傷,但這份傷口還不足以撼動他,只是使他警醒了。

在見到死者後,五條悟理所當然的和她見面了,終裏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讓她參與到事件的過程中是正確的選擇。

五條悟也不是被動的人,在疑惑對方已經生氣之後,開始了自己的方式進行試探。

他先是以和以前一樣的態度對待終裏,對方卻不再像以往那般順著他吊胃口的話來捧場應和,而是表現得確實沒什麽興趣。然而在面對其他不熟的人時,終裏依然能保持一種客客氣氣的態度,即使是對對方的行為並不贊同,也只會委婉的表達,配上那張能迷惑人的笑顏,沒有人不買賬。

(所以,我得到的待遇是獨一份?)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被冰冷的雪人偶給糊了一臉冷氣吧。

於是五條悟得出了初步結論:在自己生日那天的拒絕,看來不是說著玩的、也不是威脅,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會將他作為普通同事對待的這個事實。

當這種平靜的、不帶任何情愫的拒絕上演了幾次之後,五條悟已經沒法否定自己被對方當做普通同事對待這件事了。

尤其是方才,在那張精巧得如同人偶的臉上,絕情的吐出了一句讓他“收拾自己的東西扔掉”。

青年小聲嘟囔:“……果然還是在生氣啊?”

但他不解的是,造成如今局面的原因是什麽。

(——我做了什麽讓她生氣的事嗎?)

五條悟大可以不去管這些。

其實她是否生氣、態度如何又關他什麽事?

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他完全可以說“是嗎,那我知道了。”然後同樣將最後一絲線徹底斬斷。

至於為什麽沒有那麽做,他暫時還沒思考過。

房間的門此刻卻“哢嚓”推開了——

“這麽快就整理好了嗎?”

……

……

我打開門,就見到五條悟還是那個姿勢坐在我家半開放的廚房台上。

他一見我就問我已經整理好了嗎,我心想他在說什麽鬼話?

“怎麽可能。”我說。

看了眼五條悟,廚房台他不會覺得硌得慌嗎……而且好冷,我又沒開暖氣。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我還是問了一句:“你怎麽不去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