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站在盥洗池的鏡子前側過身子,果其不然,在右側頸部稍微靠後肩的位置有一道方才留下的痕跡,上面還有一個深淺不均的齒印。

……他是哪來的犬科動物嗎?我不由得揣測起他做這件事時在想什麽,也可能是什麽都沒想。

“……唉。”我不可避免的嘆息了起來。

始作俑者倚靠在一旁的門框上,愜意的整理被眼罩弄亂的頭發,將它們朝一個方向捋過去。

看到他悠哉的模樣,我心底裏的情緒明暗交織,羞憤感連帶著空氣一起呼入肺中,最後勉強說了句像在找場子的話——但我知道我是說給自己聽的。

“之前不是和我說好了……今天不在身上留下痕跡。”

“有什麽關系嘛,制服襯衣的領子不是完全可以擋住嗎?”他說,“再不穿衣服,小心感冒。”

他無賴的作答叫我接不上話來。

比口才他的確勝我一籌。

我認命的套上襯衣,所幸白襯衣的高領勉勉強強能遮住痕跡,但若是我偏開頭的話,就會露出來那叫人頭疼的痕跡。

“看吧。”他的語氣像春日裏的飛花,有股輕盈感,“我就說會遮住的。”

“算了。”完全不知道他語氣中的開心從何而來。

我不想和他爭辯這種無聊的小事,更何況事情已經發生,再怎麽談論也不會改變結果。

我用指尖按了按牙印的部分,倒不怎麽疼。

不……印上去的時候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可能是當時被其他的,更強烈的感覺沖擊給覆蓋了吧。

思及此處,我不免喉頭幹澀了起來。

我最後胡亂套了件外套,纏上一條沙色的圍巾,確認看上去不會露餡了才放心。

接下來我要去之前的單位把一些私人物品帶走,之前的交接做得太匆忙,我沒空處理自己的東西,然而明天就要去新的工作場所報道,只能挑在這個匆忙的下午。

不僅要和他見面,還要去原公司收拾東西,還要去做假肢的保養。

……說起來為什麽我們會約在今天見面,明明我忙得不可開交,每一件事的時間都是在海綿裏擰水,扣扣搜搜的。

怪事。

“我開車去公司,你去哪裏,要我送你一程嗎?”在玄關換鞋子,我才想起來,於是扭頭問五條悟,“還有,明天我去報到要說點什麽嗎……”

“明天順其自然就好。”他說,“你是憑自己的本事入職的,自信點吧。”

我還盼望著他說兩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轉念想到未來還有不少見面的機會,我也不急於這麽一時了。我心想,工作倒是好事,忙碌起來正好能騰出些腦容量,不去想些只會擾亂我心神的事,若是能讓自己一直被理智束縛就更好了,這樣我就不必在黑暗中獨自狂熱。

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醜陋的怪人。

再來說說我的新工作,是五條悟介紹的,咒術師相關的工作,不過基本是後勤相關工作。

用他的話說,他們這行大多是靠熟人推薦入職的。

“——畢竟能看到咒靈的人實在不多嘛。除了走在第一線的咒術師外,其他工作崗位也長年缺人啊。”

在此之前,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司職員罷了。

“你還沒說要不要我送你。”

“你不是要去公司拿東西嗎?”

“是啊。”我狐疑的看著他,這有什麽關系嗎?

“你不是對外說自己是單身嗎?”我看不到他表情,但從語氣中聽得出來他覺得我的問題簡直莫名其妙。

我啞口無言。

這句話其實我只對他一個人說過,然而他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算了。

……

我們從不接吻。

因為,接吻是要雙方互相喜歡才能做的事,對吧?

……

“應該只有這些了。山田君,謝謝你的紙箱,真是幫大忙了。”我將一些私人雜物收拾好塞進箱子裏,裝箱後的分量比我想象中要大不少,我只好拆成幾個小箱子。

“我幫你帶一個吧。”山田卷起袖子,熱情的上來幫忙。

“謝謝。”

山田是我的大學校友,也是我的社內的後輩,我們關系雖然不至於太親密,但也不差。她性子真誠,和誰都能聊得來。

我們在電梯裏,紙箱揚起的灰塵讓我想打噴嚏,山田的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醞釀。

“前輩,男朋友不來幫忙嗎?”

“啊……”我遲疑了,畢竟本來就是沒什麽底氣的話。

“他很忙。”大概沒什麽時間花在我身上的。

我抱著箱子往外走,心裏想的更何況我們又不是情侶,他也沒理由將寶貴的時間揮霍在我身上,如果按照天平作為標尺,我的分量是遠遠不夠讓他朝這邊傾斜的。

也許比灰塵重吧。

“就算很忙……”山田嘀咕了兩句,最後還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