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嗯,要說是怎樣一個老師,他應該算普普通通吧。算不上特別優秀,但是也不差。家長們的評價也是這樣。”雙手捧著茶碗的杉原忽然直起身子說道。看他的年紀應該快八十了,但口齒還很清晰。

問完苗村誠三的學生後,松宮聯系了坂上。這名前輩刑警說他正往近江八幡去,為了見苗村從學校辭職時的校長助理。松宮於是決定在那裏跟他匯合。而那個前校長助理,就是現在面前的杉原。松宮和坂上來到純日式風格的杉原家,現在正喝著拿來招待他們的日本茶。

“但是我聽他的學生說,他是一個熱衷教學、心地善良的好老師。”

聽到松宮的話,杉原咧嘴呵呵地笑了。“那也沒什麽不正常。帶那批學生的時候,他或許就是那樣。老師和學生之間,說到底還是看相處。老師也是人,自然有處得來的學生和處不來的學生,這也要看時期。比如說在剛成為老師的時候,就算憑著一腔熱血埋頭苦幹,但隨著不如意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時間漸漸流逝,慢慢開始向現實妥協的情況也會逐漸增加。說得難聽些,如果不會適當地撒手不管,是幹不好老師這份工作的。”

老人的話聽上去很不負責任,但這或許就是現實。

“苗村先生在辭職之前其實已明白了這些道理,您是這個意思嗎?”坂上問道。

“他究竟想明白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記得他並不是那種身先士卒的人。怎麽說呢,我覺得他後期已經無法投身教育,或者說是失去了熱情吧。因為時間太久了,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苗村先生辭去學校的工作,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呢?”坂上繼續問道。

“那個啊,我現在記不清了。是由於個人原因,這個肯定沒錯。不過也不是因為什麽壞事,我記得他的辭職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吧。”

“苗村先生辭職後沒多久就離婚了,這件事情您知道嗎?”

“啊,是嗎?好像後來聽人提起過,但真的記不清了。”杉原無精打采地回答道。對於已經辭職的人,當時的他就已經沒什麽興趣了吧。

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但都沒得到什麽太重要的線索,二人適時地結束了問話,便告辭了。

快捷酒店已經在八日市預約好了。在去酒店之前,二人決定先在車站前的餐館吃晚飯。在等候菜上桌的時候,坂上聯系了本部。掛斷電話後,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被說了?”松宮問道。

“也沒什麽,就是別疏忽啊、好好查啊之類的。”坂上嘆氣道,“不過也真是頭疼。好不容易找出苗村老師這把關鍵的鑰匙,卻找不到能插鑰匙的鎖孔。再這樣下去,只能兩手空空地回東京了。”

坂上說,今天除了杉原,他還見了其他四個老師。每個人都記得苗村,但對他的近況一概不知,連他失蹤了的事情都不知道。有一個人覺得他辭職的理由是離婚,但具體的細節也不清楚。而且所有人對苗村的評價都是一個到某個時期為止都很熱情的老師,這一點倒是跟杉原的話一致。

至於對素描圖的反應,老師們也跟那些學生的反應差不多。同樣有人回答因為不知道現在的長相,所以無法確認。“坂上前輩怎麽看呢?你覺得苗村老師跟越川睦夫,也就是綿部俊一,是同一個人嗎?”

“我希望是那樣。說到底,我們也沒有其他線索可抓了。但是,就算我的猜想是對的,想要證明也並不簡單。越川的照片一張都沒有,那幅素描圖也靠不住。”

“而且要怎麽聯系起來也完全沒頭緒。”

“正是。為什麽一個在滋賀縣當老師的人要跑到女川的核電站工作,最後又在新小巖的河岸邊被殺呢?完全摸不著頭腦。”坂上拿起端來的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氣喝掉一半,“對了,核電站那邊好像也很棘手呢。”

松宮停下筷子。“是嗎?”

“再怎麽說也是過去的事情了,當時的記錄好像沒有留下來。員工材料的保管時限是三年,而且也只限於正式員工。你也知道,那一行裏找下家甚至下家再找下家都是常事,全日本摸不清底細的人都集中在那裏,偽造戶籍表、用別人的名字到那裏去工作也是家常便飯。如果綿部俊一曾用過假名,再想從那些材料中把他找出來可是比登天還難。”

“坂上前輩,你還挺了解的。”

“我以前逮捕過的人裏就有曾經在核電站工作過的,他還說那簡直就不是人幹的事情。”坂上說話的同時動著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品嘗什麽料理。

因為事先預約好了兩間單人房,所以在前台辦好入住手續後,二人便回各自的房間去了。松宮將白天問詢的內容全部輸進平板電腦,又試著在心裏整理了一遍。他總覺得似乎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這叫他無法踏實。明明就在眼前卻怎麽都看不見,讓他有種不安定的焦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