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的風骨(第2/8頁)

藤中已經三十四歲,並非沒有戀愛的經歷,但是時運不佳,尚未邂逅可心之人,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家屬可言。年紀輕輕的,與其甘敗下風則不如重整旗鼓來一次新的挑戰。藤中對自己的體力充滿了自信。

“我自己也覺得臉紅啊。對於社長停止刊登報道的命令只能惟命是聽。”水谷一邊給藤中斟酒一邊說。

“那又有什麽辦法呢?是社長的命令嘛。”水谷斟給藤中的酒中仿佛滲透了其內心的苦澀,喝起來格外地苦。

“倒底是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呀!不過,新聞工作者如果向權勢低頭,新聞界也就與滅亡相差無幾了。”

“這種結果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能夠下定決心發表揭露敵人的文章,就已經是一大進步了。”

“說什麽憲法是保護報道和言論自由的。其實也只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這次我算是徹底地明白了。不過,現在已經不是軍國主義時代了,即便違背了統治者的意願也不會受到什麽懲罰的。”

“今日的民主主義是完全建立在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之上的。商業資本已經完全替代了統治者手中握有的絕對權力。新聞媒體也無法擺脫商業資本的桎梏。”

“即便是在過去獨裁權力的統治時代,也還是有敢於挺身而出進行反抗的新聞工作者。但是,現在的新聞媒體已經淪為商業資本的爪牙,他們所探索的不過是流星般轉瞬即逝的社會表面現象而已。過去的新聞記者那才叫了不起呢!”

“這是社會制度造成的。”

“如果新聞媒體界也都變成社會組織中的一個齒輪的話,那就不能再稱之為新聞媒體了。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們對社長的命令及其背後的操縱者鏑木的意志是毫無反抗之力的。”

“然而,不是也有能夠與之分庭抗禮的新聞工作者嗎?所以您才要把我介紹到他那裏去嘛。”

“是啊。大報社只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它雖然擁有完善的報道設備,但報刊的精神卻早已名存實亡。只是一些小報社還沒有完全喪失職業道德。在那裏你是可以大顯身手的。拜托了!我所無能為力的事業就只能靠你在那裏來完成它了。”

“我也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己會幹得怎樣。不過,一聽說那裏是鏑木的大本營,我的幹勁兒可就上來嘍!”

“你可要多加小心啊。福原那兒可是鏑木發跡的老窩啊。市政府、警察署、所有的新聞媒體、金融機構和企業,幾乎全在他的控制之下。鏑木財源構成的核心就在福原市。這次被砍掉的連載文章,已經相當程度地觸到了鏑木財源的痛處。不過並沒有涉及到更為重要的福原市。即便連載發表了,恐怕也難以將鏑木致於死地。鏑木眼睛盯著的是政權。他現在處在離政權最近的位置上。可不能讓這樣一個人成為日本的舵手。福原市藏有鏑木的致命弱點。要抓住這個要害。絕不可掉以輕心啊。你就把整個福原市都看做是自己的敵人好了。”

水谷的眸子在閃閃放光。

藤中來到了福原市。以前雖然曾經乘坐新幹線路過這裏,但是,作為人生旅途的第二個據點,藤中還是首次走下火車並站在了站台上。

N縣的縣府所在地雖然已經被N市奪冠。但是,福原的人口大約有二十余萬,又是一個面臨瀨戶內海的工業城市,所以,其繁榮程度早已超過了N市。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鏑木一真的父親鏑木真平在福原這個軍需城市裏與軍隊的上層人物勾結在一起,攫取了陸海空三軍軍需工廠的工業產權,在福原市奠定了鏑木家族的根基。

戰後,鏑木一真把陸海空三軍為了進行本土決戰而貯存起來的軍服、汽油、藥品、車輛、鋁以及砂糖等軍需物資全部囤積起來,之後又趁著兵荒馬亂的時機把上述物資全部處理掉,獲得了一筆巨大的利潤。

以此為資本,鏑木開始打入政界,並且步步高升,爬到了可以覬覦政壇寶座的位置上。他的權力原本就是靠著不義之財買來的。

走下新幹線來到福原站後,水谷所說的“福原那兒可是鏑木發跡的老窩啊”這句話令藤中產生了切膚之感。

站前居然豎立著鏑木一真的銅像。

為出生於當地的歷史英雄或者偉人豎立銅像並非鮮見之事。但是,在一個人口不過二十萬的城市的火車站前為一個尚在工作崗位上的政治家建立銅像,這在藤中看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僅此便使藤中再次感受到鏑木在福原這座城市中的權勢是何等地炙手可熱。

按照水谷提供的地點和門牌號碼,在市內到處轉悠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藤中總算在居民區的一個背胡同裏發現了《福原新報》的牌子。

這是一幢工薪階層東拼西借才總算買得起的商品房。巴掌大的庭院看上去顯得過於逼仄。雖如此,院子卻全用柵欄圍了起來,看上去倒是蠻討人喜歡的。說到院門,也只不過是一扇半人高的格子柵欄門而已。從那兒走不了幾步就到了玄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