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斷臂的苦痛

1

“兇手抓到了。”由起子說。

“真沒想到今井會敲詐松川武彥。”町野毫不掩飾他的驚訝之情。

“是你的洞察發現了真正的兇手。”

“不是我,是你的眼力。”

“是你發現了松川的新居在等等力。”

“那天你不是在看一本雜志,發現松川的家在等等力嗎?”

“是你把今井被殺的時間同松川和牙子在皇家飯店吃飯聯想起來的。”

“咳,別爭了,是誰想的不都一樣!”

“真是的。”

兩人發現爭論得毫無意義,不禁都笑了起來。

“筱澤怎麽樣了?”

“好像以交通肇事逃逸和殺人未遂被重新起訴。”

“還沒有發現牙子一點兒嫌疑嗎?”

“只憑筱澤口說無濟於事,肇事車已經被破壞了。”

“如果牙子是軋死公一的真正兇手,那才讓人窩心呢!”

“怎麽都一樣,我早已不想他了。”

“為什麽?”

“我感覺公一好像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過客?”

“他注定只能在這個世界匆匆一過,遲早要到那個世界。不可能出來兩個兇手。”

即便筱澤(或牙子)不撞死公一,自己也會殺死他。要是那樣,妻子決不會原諒自己的,那時背上的十字架不知比現在要沉重多少倍,而且由起子是絕對不會分擔的。

如果是那樣,自己就不會去高山,更不會碰上由起子。

筱澤想殺今井沒有下手,成了“殺人未遂”,自己也想殺死兒子沒有下手,不也是“殺子未遂”嗎?不,自己已在心裏殺死了公一,也許是公一為了不讓父親背殺子的罪名而先走了一步。

公一活著的時候,只看到他的兇暴和殘忍,而他一旦成了他界之人,過去一家三口歡樂之情卻倍感親切。那種幸福之家早已是過世煙雲,再也不會重返了。

“我想有個家!”町野正想得出神,由起子突然冒出來一句。

“有個家?”町野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之中。

“我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是呀,我也不能永遠留你,如果有合適的,還是早點兒成家。”町野言不由衷地說道,他沒有權力不讓由起子走。

“你真是個呆子!木頭人!”由起子冷不防撲到町野的懷中,用兩手狠命地捶打町野的前胸。

“你說想成家?難道……”

“所以我說你是木頭人!”

“可是我們的年齡……”

由起子和公一差不多大,他簡直可以做她的父親,町野從未想過和由起子結婚,他更想不到由起子會提出和他結婚。他覺得有這種閃念都是一種罪過。

“你說我們究竟相差多少?世界上像我們這樣年齡的夫妻多得是。現在40歲和20歲是二比一,再過10年就是五比三,20年以後就是三比二,你看,年齡的差距在不斷縮小,首先你就不應該有那種想法。要不就是你嫌惡我?”

“怎麽會呢!”

“那就跟我結婚!你妻子也這樣對我說了!”

“聰子……”

如果和由起子結婚,十字架的深重負擔就可以分開承擔。再沉重的十字架,兩個人分擔總是可以支撐起來的。

“這十字架對你一個人來說太沉重了,不管別人怎麽說,你是決不會放下的,所以我交待給由起子了。”町野的耳邊傳來了聰子的聲音。

再從頭開始,我和由起子會承起的。由起子說,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差距會逐漸縮小。也許十字架的負荷也會隨之減輕。

“由起子!”

町野感到一種難以控制的激情從心底湧出,渾身充滿了力量。

2

青柳夢見和妻子緊緊擁抱在一起。

“再使點兒勁!”美千代喘著氣說。

他的雙臂強烈地感受到妻子那充滿成熟的軀體在劇烈地顫動,於是他把全身的力氣都匯集到雙臂上,緊緊地摟住了美千代。

“啊,太舒服啦!”美千代大口喘著粗氣。青柳突然感到力不從心,猛然從夢中醒來。

黑洞洞、涼颼颼的屋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失去的胳膊仍是原來的樣子,那上面還留著妻子過去灼熱的情感。

離去的妻子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他甚至後悔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曾和那種女人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唯一值得懷戀的是自己失去的手臂。

青柳從夢中醒來,妻子的灼情已不復存在,代之而來的是斷臂的創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青柳不禁咬緊了牙關,這種疼痛是任何止痛藥都無法醫治的。

“由於這條斷臂,也許我將忍受一生的失戀痛苦。”

青柳躺在黑暗中不禁苦笑了一下。

再重的創傷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結上瘡痂,但斷臂的疼痛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重。這種疼痛也許將伴隨著青柳度過一生。

本書根據角川書店平成9年11月30日第十二版本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