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遙遠的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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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道鴇子有個奇妙的記憶,那好象是在她剛懂事的時餘發生的事。不過,這個記憶到底是當時的現實,還是作了個惡夢,現在已經模糊不清了。她只記得是在她幼年的時挨,親眼看到了一個異常的現象,深深灼燙著她那純潔無港的心靈,隨著歲月的遙遠流逝,在記憶的深處似乎凝成了一種鑄型被固定了下來。當然,那最初的原始的記憶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許已經是被歪曲了的鑄型固定在心靈深處。

那遙遠的記憶,是在一個深夜,在深山的密林深處出現了一場幽靈般的奇妙集會。在樹林中央的廣場中心,點燃著盛大的篝火,數十名男男女女手拉手以篝火為中心圍成圓陣,大家都披著仿佛黑鬥篷一類的東西。

鴇子最初覺得自己是被雙親扯著手憐進了森林的深處,但實際上是連哄帶拖把她強拉進去的。因為她當時感到恐懼。

篝火前面設著用白布圍成的祭壇,祭壇四周又用白線圍成圓圈,圓圈外側插上了數支大蠟燭,再往外側,則是身披黑鬥篷的數十人,他們仿佛與身後森林的黑影同化了一般地停立著。在篝火火焰的映照下,那身披黑衣的人影也在黑暗中不停地搖蕩著,看上去,宛如一群鬼魂集會,在黑暗中跳動著黑影。

祭壇上面放著奇特的香爐和劍,香爐內飄溢著奇異的芳香,另外還擺著其他一些從未見過的道具。祭壇前面站著一個穿白衣的人,頭上戴著帶鉤狀角的頭盔,口中咕噥著令人莫名其妙的咒文。

伴隨著白衣人的咒文,一圈身披黑衣的人群也跟著唱起來。鴇子身臨此境,越發感到恐懼不安,連平常和藹可親的父母,這時也仿佛變成另外的人似地,板起可怕的面孔對地呵斥說:“從今天夜裏開始,你就是魔女啦,不要害怕!”說完,便從鴇子身上強把衣服剝了下來,然後把她交給白衣人,他們又返回穿黑衣的人群中去了。雙親因為都身著黑衣,仿佛融化在穿黑衣的人群裏一般,一會兒就分辨不清他們在哪兒了。

白衣人給鴇子蒙上了眼睛。

然後,白衣人走近祭壇前,又念起了咒文。這時,鴇子嚇得連哭都忘記了,周圍的黑衣群又跟隨著白衣人一齊唱起來,誦咒聲和人群的活動感,都隨著空氣的流動傳到鴇子這邊來。

“艾尻、艾尻、雜拉哇庫、艾尻、艾尻、撒哇拉庫、艾尻、艾尻、艾尻……”

這種令人不快的咒文,宛若從地底下湧上來的噴泉,漸漸變成了波濤,把鴇子卷了進去,

鴇子趕快摘下蒙眼物一看,那白衣人正把長劍的尖端朝她刺過來,背後那圍成圓陣的黑衣群也都跳起了妖怪般的輪舞。鴇子那幼小的心靈裏,仿佛覺得自己是被用來作祭典的活物。風從他們的頭上吹過,樹林在搖動,枝頭沙沙作響。篝火升起了赤紅的火焰,看起來宛如惡魔張開了血紅的大口,上下嘴巴一直撕裂到耳根。

仗劍的白衣人朝鴇子走近過來,將那溫暖的嘴唇壓在她的嘴唇上。與此同時,那些音樂和光景突然向遠方消逝去了,鴇子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態。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又躲在和藹可親的父母中間。她回憶著早晨醒來的時候,從枕頭上向上看著母親的面孔,是那樣的溫柔和善,現在母親的面孔又和那時候一樣。她還回憶著父親有時候把她抱在膝上,口裏帶著煙草味,親昵地用胡子茬蹭她那柔嫩的臉蛋兒。現在的父親又和那時候一樣慈祥可愛。

她現在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曾經走向黑暗的森林深處,身著黑衣,把她當作祭典的生物。“那一定是作了個惡夢!”她自言自語道。她想把這夢的記憶向父母核實一下,可是又有些膽怯。她很希望這是夢,但她又怕一問父母,父母證實這可怕的惡夢是現實,她有這種預感。

和這惡夢有關聯的一切事,父母親也是什麽都不說。

“到底就是夢呀!”鴇子心裏想。假如不是夢,父母親總該多少透露一點情況。鴇子這樣認為。

可是,如果說那就是夢的話,那時候的光景又太具體了,那具體的記憶被徹底固定在心靈深處。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可怕的記憶似乎有些忘卻,可是後來生活體驗的堆積,又給這朦朧的記憶蒙上了幾層瘡痂。當時的情景到底是夢,還是現實,至今也不能肯定。不論什麽時候,只能象珍藏物品一樣,永遠埋在自己心靈的什麽地方。

2

鴇子從那遙遠的夢幻中再一次蘇醒過來,是由於她偶然讀過了一本書。

鴇子酷愛讀書,一有閑空就往書店裏跑。她在等候會見誰的時候,也利用書店這個場所,一邊讀書,一邊等著預約人的到來,即使是預約者來遲了,她一點也不覺得焦急。有時候,她熱衷於站在書店裏讀書,對方來了她也不知道,時間長了,對方以為她是故意冷落人,一怒之下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