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安全保障的擺脫工作

1

“你明天不要來上班了。”

諸橋直之聽到開發總部鶴間部長的秘密指示時大吃一驚。但不是解雇他,對他作了如下命令:

“你去青年集聚的場所,仔細觀察一下他們的生活方式、愛好、想法、服裝、要求、風俗等寫一份報告。”

“我可以不必每天到公司去上班嗎?”

諸橋對公司這種奇妙的命令,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到公司來上班,到街上去上班。而且,早晨、午間、晚上,你隨便什麽時間去都行。到年輕人和群眾當中去,泡在街上,抓住他們的感覺。”

開發總部部長鶴間明人是精明強幹的人,綽號叫“鬼鶴”。他經常以領先時代的敏銳感覺和積極姿態,不斷推出熱門商品。他和經理一家關系密切,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代公司領導的年輕幹部。

諸橋剛一聽到鶴間的話感到吃驚,後來他想這不是壞事。首先,可以不按時上班就很好,就是命令他拿著公司的錢到街上去遊玩。

因為十年如一日的工薪生活使人感到厭煩,這種不拘泥於工作時間的自由勤務,不是擺脫工作嗎?而且這種擺脫工作,不伴隨著危險。公司保證他的生活,還可以領取遊玩的花銷。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啊!

諸橋歡迎鶴間的命令,但是妻子朋子顯出了不安的神色。

“什麽自由勤務,聽起來挺好,我看有些蹊蹺。每天到街上晃來晃去,那可不是正經人幹的事情。不久就要丟掉公司的職務,到了再回去的時候,會不會沒有了你的位置呢?”

“你說些什麽呀!這是部長提拔我,這是以自由的形式,戰鬥在企業戰爭的最前線。這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事情。你瞧著吧,我會從街上搞來了不起的東西使大家大吃一驚。”

諸橋興高采烈,精神百倍。他很喜歡自由勤務。要不是遇到這種機會,就不可能擺脫掉那種機械地往返於公司和家庭之間的人生軌道。一般說來,擺脫伴隨著危險,但諸橋的擺脫有絕對的安全保障。哪裏有這麽美妙的擺脫呀!

2

諸橋開始了自由勤務。到了傍晚時分,走出家門直奔原宿、六本木、西麻布等處。到迪斯科舞廳、咖啡酒吧、咖啡館等青年集聚的場所和他們一起玩樂。白天有時到澀谷、新宿、下北澤、自由之丘、吉祥寺等處去閑逛。

諸橋對從學生時代以後第一次恢復“自由”感到非常高興。而且和學生時代不同,遊玩的花費全部由公司支付。

他這個年齡,往年輕一打扮,還很受青年人歡迎。每天泡在繁華街和時髦時段,也交了些“遊玩朋友”。諸橋在他們面前,裝扮成“大公司的少爺”。

青年們對在迪斯科舞廳和咖啡酒吧慷慨解囊請客的諸橋,可說是趨之若鶩。對諸橋來說,這沒有什麽,請他們十幾個人吃頓飯的錢,可以容易地以在銀座酒吧的招待費的名義報銷了事。因為他有從他們的談話和生活方式中汲取企業戰略的圖謀,所以說不定是誰追逐誰呢!

他還和在迪斯科舞廳交的女友住過飯店呢。對方也不是那種水性女人,她們將性行為看做是極平常的事情,這使諸橋感到驚異。

他雖然還很年輕,但婚外性行為對他來說是非同尋常的事情。

他還參加過青年的小組聚會和大學生的集訓。西服領帶使人厭煩,隨便的裝束成為時尚。

每天在外邊漂泊,過了半年之後,身心逐漸產生一種雲霧般的寂寞感覺。首先,每天的生活沒有情趣。早晨盡情地睡覺,還是總覺得昏沉沉的,前夜遊玩的疲勞老是不能消散。

不是早午合餐,而是坐臥不安地一邊吃午晚合餐,一邊考慮今晚到哪裏去。這種工作,剛開始的階段還是一種樂趣,而最近卻變成了一種痛苦。

“你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壞了。”

妻子擔心地說。他自己也覺得不僅是身體,連精神也變得不正常了。一直被養在公司籠子中的人,一被放到自由的曠野裏去,就把自己丟失了。

好不容易混熟了的遊玩夥伴,不斷交替更換。遊玩地段的住戶,交替變更得很頻繁。他們猛玩一個時期之後,就說“不能老呆在這裏”,就“畢業”走了。只有諸橋“定居”在這裏。

自由勤務的顯著成果,若能在公司業務上明顯顯示出來當然很好,但是寫了報告能否有用,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公司的同事和遊玩夥伴都羨慕他這種悠閑的自由勤務是“好差事”,但他卻為疏遠感和孤獨感所困擾。這樣將這種“自由勤務”一直幹下去,會不會被公司忘掉,為社會所拋棄呢?他為這種不安而苦惱。

事實上,他在自由勤務期間,有時去公司作工作匯報,感到組織結構已經變化,不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甚至連自己所屬的工作部門,不認識的人也在增多,他們顯露出“部外人”幹什麽來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