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投保單

1

為賠償金額已經多次交涉的江差君,向由紀子透露了一個消息。

“您丈夫在生命保險金領取人欄裏,怎麽不寫您的姓名?”

“那又怎麽樣!”

由紀子沒有好聲好氣地說,可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新婚剛三個月,夫婦倆還沒有把生命保險放在新家庭的議事日程上。安彥是公司要員,沒有必要像機組人員那樣急於投保。

“真的?那太奇怪了!”

江差君那失去人味的目光裏,流露出悲哀的神色。這一切,沒能逃脫由紀子的眼睛。

江差君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一臉後悔莫及的表情。由紀子覺得奇怪,連忙追問江差君。

“您丈夫與M保險公司簽訂了一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合同,可領取人是其他女性的姓名。再者,您丈夫與T海上火災保險公司簽定的保險合同上,又投保了三千萬日元的國外旅行傷害保險,可領取人依然是那個女性。當初,我還以為領取人是夫人您的姓名呢!”

突然,由紀子似乎感到頭上被人猛擊一棍。為了另一個女性,丈夫竟投保總額為四千萬日元的保險。而作為妻子的自己,竟然連領取一分錢保險的份額也沒有。可是……

這到底應該怎麽解釋?四千萬日元巨額保險金的領取人,居然是妻子以外的女性。

充分證明,丈夫另有所愛。

比起保險金額,讓由紀子感到茫然的,莫過於丈夫的隱私。比起金額數字,丈夫的隱私更為具體化、形象化。丈夫,竟然如此冷酷無情!

四千萬日元,遠遠超過全日航施舍的丈夫遇難賠償金額數。可見,丈夫愛那個女人,遠遠超過愛他自己的生命,可作為妻子的自己,為了早一天看見他的遺體,無論刮風下雨,每天像上班族那樣,準時趕到東京灣。

由紀子好像已經忘記江差君的存在,呆頭呆腦地站著,一股腦兒地胡思亂想。

“那女人,是誰?”

由紀子仿佛如夢初醒,大聲問道。

“夫人,請別給我添麻煩!你自己可以直接問保險公司。”

看著江差君回答時的那般表情,一定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說不定還認識那個女人。

可無論由紀子怎麽追問,江差君就是閉口不答。

由紀子不清楚保險公司是否會直接回答她的提問,心想還是先打電話試試看。誰知接電話的對方以為她就是領取人,也沒有任何戒備心理,直接用領取人的名字稱呼她。

看來這筆巨額保險金,那女人還沒有去領。

由紀子一聽到那個女人的姓名,啞然失色,瞠目結舌。她認識那個女人,她原諒江差君為什麽不願意說的為難之處。

查清一家保險公司合同上領取人的姓名,另一家保險公司合同上的領取人姓名自然也就清楚了。兩個領取人,是同一個女人的姓名。該生命保險,是丈夫在與自己結婚的一年前就已經履行手續了。一年前,丈夫與那個女人的關系已經如膠似漆。

如果與那女性關系一般,丈夫不可能為她投入那麽大的保險金額。

“果然,丈夫另有所愛!”

盡管結婚時間不長,可丈夫絲毫沒有透露那個女性的存在,究竟是丈夫在這方面屬於高手?還是自己愚蠢?也許兩者都有。

每天像上班族那樣去東京灣的自己,也許那麽多天來,沉睡在海底的丈夫一直在恥笑自己?

當時也不知什麽原因,總覺得丈夫還活著。這,也許就是丈夫的嘲笑所致,以使自己產生了傻乎乎的錯覺。

迄今為止對丈夫猶如幹柴烈火一般的思念,頃刻化為冰天雪地裏的雪水。結婚後膚淺的生活經歷,刹那間消失殆盡,化為烏有。

2

那天,吉村君因公務來到羽田空港的全日航辦事處。傍晚返回航空部時,他走到車站廣場喊出租車。由於不是高級官僚,不可能有那麽多的錢讓出租車一直等到自己辦完公務出來。就在這當兒,天公不作美,嘩嘩啦啦下起了黃豆般的雷陣雨。不厚著臉皮,也許喊不住出租車。

在吉村君稍前一點的人行道上,正巧有個女人也在招手喊出租車。吉村君好不容易喊住的那輛出租車,卻出乎意料地停在那女人眼前的車行道上,似乎示意那女人上車。

吉村君急著要回去,顧不上發揚女性優先的美德,一彎腰弓入後排座位。

司機板起臉望著他,可吉村君毫不介意。

興許累壞了?在全日航駐空港辦事處,需要處理的事務比較復雜,加之對方是個慢性子,拖拖拉拉地直到下班時分才完成。最近,一直睡不好覺,好像睡覺著了涼。此刻全身發燙,腦袋有跳躍般的疼痛感,仿佛患有輕度症狀的感冒。今天,不回航空部了,快些回家睡覺休息吧!

正當出租車徐徐啟動時,車窗玻璃上影映出一個女子的正面相。噢,就是那個剛才被自己搶先上車的女人。盡管瞬間功夫,可女人臉上仿佛在瓢潑大雨中迷失方向的表情暴露無遺。這一切,映入了吉村君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