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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原俊吉一邊說,一邊敏銳地觀察著古家庫之助的臉,只見古家的一雙醉眼半睜半閉著。

古家被人搖醒了。他睜開眼睛,心想自己睡了多久。眼前是川原的一張笑臉。

“先坐,把您叫醒了,真是對不起。”

“哦,是你啊。”古家揉了揉眼睛,說道,“我睡了好久了吧?”

“沒多久,才個把小時。”

“你一直在這裏嗎?真是對不起了。”

“哪裏哪裏,沒什麽。把您從熟睡中叫醒,我倒是挺過意不去的。是這樣的,我想到了一件事,才叫醒您的。先生喜歡拍攝夜景嗎?”

“談不上討厭。怎麽樣?”

“這裏是上總的最高處,東側附近有個白鳥神社,從它前面的瞭望台上望出去,房總半島像波浪一樣高低起伏的群山就展現在眼前了,俗稱九十九谷。西邊可以俯瞰直到富津岬的沿海平原,越過東京灣上空可以遠眺三浦半島、箱根山地和富士山。這是白天的景色,可夜景也很美。九十九谷一帶全是山,太暗了,但是西部平原上從上總湊、佐貫,富津、市原、千葉至船橋、浦安的燈火,沿著東京灣畫出一道弧度,又與東京的燈海相連,浩浩蕩蕩。並且,它還和川崎、橫濱、橫須賀相連,就連三浦半島至逗子的燈光也閃爍可見,甚至連大島的燈也隱約可見啊。”

“啊,真漂亮!”

古家的睡意好像全跑了。

“登上這鹿野山的最高處,拍下那樣的夜景,怎麽樣?今晚天晴,有星星,把相機固定在三腳架上,鏡頭打開至七八分,那就不僅僅是燈火,就連東京灣的海岸線、航海中的船燈,甚至連星星的光跡都可以拍下來啊。這不就是一幅夢境似的照片嗎?哎呀,您看我竟敢在先生面前班門弄斧,真是有失檢點。”

“不,不,你說得對。那麽,我們就去瞧瞧夜景吧。”

“好,我這就帶您去。”

“現在幾點了?”

“先生睡了個把鐘頭,現在是八點二十分左右,時間正好,順便乘乘涼嘛。”

“既然是最高處,那就是山上嘍。要穿過森林嗎?”

“哪裏的話。那是從我們上山時的公路偏東側的一塊高坡,可以開汽車過去,既沒有樹木也沒有草叢。”

“離這個寺廟遠嗎?”

“走路十五分鐘左右。一路都是柏油路,挺方便。旅館一家挨著一家,就是從旅館盡頭的地方登上高坡。”

“是嗎?既然走路去很方便,就去看看吧。”

“先生,請您換上西裝吧。穿上西裝和鞋子走起路來要比穿和服和木屐方便得多。我也到上面房間裏換了衣服下來。”

古家穿上西服上衣的時候,川原已經從自己的房間裏返回來了。

“啊呀,先生,上衣還是脫了舒服啊。您看,我也只穿一件襯衣。”

川原身著短袖襯衫。古家要脫去上衣時,川原伸手幫忙,並背過身去把上衣放進了壁櫥裏。真是個手腳麻利的小夥子。

“先生,我來拿攝影包吧。”

他把攝影包背到了肩上。

“那個高坡上乘涼的人挺多的吧?”

“不會太多。這裏是山上,人們睡得早。住宿的旅客因為外面沒有什麽娛樂設施,所以一般都待在有冷氣的旅館和飯店裏,早早就睡下了。沒有什麽會幹擾先生的攝影情緒。”

兩人出了僧房,來到正殿前,再從這裏下了石階,穿過樓門。周圍的杉樹林黑壓壓的一片,襯托著頭頂上透出微亮的一片星空。沒有風。

寺院內,十來個人影分散在各處,全是青年男女,有的穿著薄和服,有的還是進山時的那副打扮。有的嘴裏哼著歌。

這時,空中響起了一陣轟鳴聲,而且越來越近,就像在頭頂上炸開了金屬聲音。擡頭仰望,只見三個紅點筆直地朝西移動。看不到機身,只有兩側的翼燈和尾燈在疾速逝去。

到了廟前町往右拐,商店當然早已經打烊,只有一些旅社稀稀落落地還開著門,把燈光灑在路上,沒有一個人影。

“乘車來時走的是這條路。”川原告訴古家道。

他們沿著那條公路朝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下坡而去。

“還遠嗎?”

“不,馬上就到了。就在這些房子的盡頭處。拐了彎是座大旅館。”

川原抖了抖肩膀,向上移了移攝影包。

“沒有車通過啊。”

“已經這個時間了嘛。當天來回的車子自不必說,就連前來住宿的人的車輛也不會有了,因為都知道所有旅館全客滿了。在夏季,不預約是不行的。”

“有類似國民宿舍之類的旅社嗎?”

“有啊。但離這兒很遠。”

他們遇到了四五名出來散步的遊客。

“好涼快啊,都有點兒冷了。”古家自言自語道。

“或許穿著上衣來就好了。怪我粗心,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