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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在淺間溫泉的旅館看了報紙。”瀧的嘴唇緊抿,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出回答。

馬蹄在幹燥的地面踩出響聲,離兩人越來越遠。

“是嗎……想必您一定很吃驚吧?”

“那是當然。那可是我的朋友啊……”

“有人說笹島先生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殺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自殺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呢?在我出發來到這裏之前,搜查當局也沒有頭緒。瀧先生,您既然是笹島先生的好朋友,肯定有線索吧?”

瀧突然翻起了口袋,原來是為了找香煙。他想用打火機點火,可半天沒有點上。今天天氣很好,根本沒有刮大風。

“沒有。”他深深吐出一口煙,回答道,“我和笹島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面了,怎麽會知道他為什麽自殺。”

一男一女兩個徒步旅行者爬了上來。歡聲笑語傳進耳中。

空氣清新澄澈。遠處山峰的褶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瀧良精的表情比之前越發僵硬。很明顯,添田的話嚇到了他。

“其實,笹島先生的死存在著疑點。”添田說道。

“疑點?什麽疑點?”瀧一本正經地反問道。

“笹島先生……”添田看著前方雲層下連綿不斷的高山輪廓線說道,“他本來準備畫一幅大作。還特意請了一位年輕姑娘當模特,連續三天去他家的畫室。然而這三天時間裏,笹島先生特意讓家裏的女傭不要去上班。這可真是怪了,既然叫來了模特,不是更應該讓女傭留下來招待客人嗎?為什麽不讓她去上班呢?”

兩人來到茶屋前。再往前走就能走到旅館了。蓼科湖越來越近,已能看見湖畔的植物。

瀧良精一臉痛苦地聽著。

“還有一件怪事。笹島先生為那位姑娘畫了八張素描。他本人也很喜歡那位姑娘,所以才畫了這麽多速寫。可是在他去世之後,那些畫卻全都不見了,僅留下一張畫到一半的。當然,也可能是笹島先生自己把畫撕了或是丟了,但警方連一張紙片都沒有找到。我剛才已經說過,畫家很喜歡那位模特,也很積極地畫素描,想必那些畫肯定很不錯,所以我覺得他不太可能會把畫撕毀。這就說明,畫是被人偷走的。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麽會有人偷走這些畫呢?那位小姐可是一位良家女子。”

添田故意沒有報出野上久美子的名字,反倒是瀧先交了底。

“那位模特是我介紹的。”瀧忍無可忍,主動道出了實情,“素描丟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真的。原來是您幫忙介紹的啊?”

“我認識那家人。笹島打電話讓我找模特,我就想起了她,於是推薦給了笹島。”

瀧的臉色越來越慘白。

兩人走過了一片針葉林。雲影在高原寬廣的斜面上緩緩移動。原野的顏色也時刻變幻著。

添田裝做剛聽說這件事的樣子:“這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原來還有這樣的聯系……這位小姐,是您在工作中認識的嗎?”

“不,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兒。”

“那這位老朋友認識笹島先生嗎?”

“和笹島沒關系……那人已經死了。”

“過世了?”添田裝出大感意外的神色,“是嗎?”

這時,瀧良精尖聲說道:“我說你啊,這事和笹島的死有關系嗎?”

“啊,沒什麽關系。不過我總覺得那位小姐的素描被盜這件事有些蹊蹺,所以就冒昧地向您提問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查這些無聊的事情了!”瀧帶著些許憤怒的語氣說道,“不要打探別人的私事。笹島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他變成你們挖掘新聞材料的對象。再者,人都死了,繼續調查不僅沒有必要,也很失禮!”

這還是瀧第一次開口表示抗議。

“是嗎?”添田平靜地回答,“新聞,就是要不斷追求真相。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不能失了禮數,可是不讓事情不了了之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您是我的前輩,我在您面前說這些可真是班門弄斧,不過我覺得您應該是能體諒的。”

“你……”

瀧突然語塞了。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趕忙壓抑了一下情緒。

“這我明白。”他恢復了平靜,“人生中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誰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活人還有權利辯解,可死人就沒有了。”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年輕的記者追問道。

“添田,”之前瀧從來沒有瞧過添田一眼,可現在,他竟直視著添田,“這世上有許多難事。有些人沒來得及告訴別人就死了……我也不敢說自己沒有這樣的秘密。然而我現在還不能說。”

“那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瀧的聲音裏好像混雜著沉重的嘆息聲,“是啊,等我快死了,也許就能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