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途迷蹤 九

車內本來就憋悶的空間此時因小遲的這番話變得更加局促。其余三人屏住呼吸,感受著突然變得完全陌生的小遲帶來的壓迫感。

小遲拿起那張印有求救信的打印紙,輕輕搖晃著說道:“一切都要從這封充滿疑點的求救信開始切入。我們可以先上一小節語文課,看看這幾張紙給我們帶來了什麽。

“信中說,趙信來到這個小廟的時候,‘裏面除了一些面目猙獰的破舊羅漢雕塑之外什麽都沒有’。但是我們到達那裏的時候,廟裏都有什麽?”

張樂天回憶道:“面目猙獰的雕塑,還有一旁靠在墻邊的幹草……你是說,趙信的信中沒有提到幹草?這能說明什麽呢?也有可能趙信不想描寫得這麽細,就忽略了廟中堆放的幹草吧?”

小遲說:“是。不過再看他信中所說,他在廟裏過夜的時候凍得發抖,並且‘抽完了兜裏的最後一支煙,牙齒依然在打顫’。這就奇怪了,他既然能抽煙,就必然有打火的工具,而廟裏不是有一堆可以生火的幹草嗎?為什麽他會想不到這樣來取暖呢?”

史娜莎說:“對啊,以趙信的智力應該不至於想不到這點,難道有什麽其他原因?”

小遲說:“我們暫且擱下這一段,繼續往下看。

趙信在看到琴湖的時候,這樣描述道:‘我快步來到湖邊,落在澄凈湖面上的枯黃樹葉就好像懸浮在半空一樣,星星點點。’而我們來到湖面的時候看到的又是什麽?”

張樂天回憶道:“我們去的時候,湖面已經結了冰,上面一塵不染,像一面幹凈的大鏡子……根本就沒有什麽星星點點的落葉!”

小遲點頭,“即使湖面已經結了冰,本來飄落在湖面上的落葉也不應該消失啊。另外,雖然湖邊不遠處有一棵楓樹,但是那棵樹的位置在湖的東南方,西北風吹過來楓葉是很難落入湖中的。如果湖面真是一塵不染,趙信為什麽要在信中這樣寫呢?”

史娜莎說:“被你這麽一說,確實很可疑呢。”

小遲繼續說:“還有最後一點,趙信溺死的那個晚上,他聽到了什麽召喚,從廟中來到仙女峰,當時‘森森的湖面上什麽也沒有,只有狂烈的寒風吹得我頭皮發麻’,接著他編寫好信息,將手機連同外套一起扔下山崖,後來我們也看到了,他的外套是一件藍色風衣——即使衣服裏包了個手機,在狂烈的寒風中扔下山崖也會被吹得不知所蹤吧,至少應該落在仙女峰崖底的東南方向,然而,那幾個和尚卻在山崖的正下方找到了衣服,這實在是矛盾的事情。”

張樂天說:“是啊,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原因很簡單。”小遲說,“趙信當時根本就不在仙女峰。”

“你說什麽?!”眾人大驚。

“你們的驚訝讓我更驚訝,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如果趙信真的被困在那裏,他絕對不會想不到廟中的幹草能用來取暖,絕對不會看到漂浮著落葉的湖面,扔下的衣服也絕對不會在山崖的正下方被發現。所以,這封信的內容根本就不可信,裏面的內容都是編造的。”

“趙信……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史娜莎說道,“而且,趙信確實是在前天夜裏到昨天淩晨溺死的啊!”

小遲說:“這個你馬上就會知道。總之我們按求救信的指示,傻乎乎地來到了仙女峰,在打碎冰面之後找到了趙信的屍體。那麽問題來了:假設趙信真的是在前天夜裏溺水而死,之後湖面結冰,那麽會出現什麽情況?”

張樂天眼神疲憊,“哥們兒,你就別再不停設問了,會出現什麽情況啊?”

小遲說:“好吧……如果趙信真的是前天夜裏至昨天淩晨這段時間落入湖中溺死的,那麽經過將近一天時間的浸泡後,他的屍體不應該沉在湖底,而是應該浮出湖面的!昨天傍晚我們到達琴湖時,湖面的冰還相當薄,我的腳並未踩實冰面便裂開了,如此薄的冰根本不足以阻擋屍體上浮,那麽當時我們看到的就不可能是光潔如鏡的湖面,而應是趙信的屍體凍結在湖面之上!退一萬步講,就算浮屍巧合地沒有破冰而出,那麽按理說我們也能透過薄冰看到漂浮在冰面下的人形才對!可實際情況是當時我們什麽都沒看到,而趙信的屍體被發現時依然沉在湖底,這說明屍體被浸泡的時間絕沒有超過半天,也就是說,趙信必然不是前天夜裏到昨天淩晨這段時間墜入未結冰的湖中的!”

“你的意思是……趙信是湖面結冰後才墜入湖中的?這怎麽可能?”樂天說。

“湖面結冰,屍體卻落入湖面之下……那麽整個琴湖不就構成了一個‘密室’麽?”史娜莎問道。

“其實這也很簡單,雖然琴湖確實像一個‘密室’,但這是一個可以自動復原的‘偽密室’。因為結冰的湖面即使被擊碎,只要氣溫還在零度以下,它也還是會逐漸愈合,並且不留疤痕。有人打破了冰面,將屍體從冰洞推入湖底,然後隨著時間推移,洞面自動愈合,就會形成我們見到的那個情形。曾被打破的冰面要比其他地方薄弱,今天張樂天在屍體附近不慎踏破冰面掉入湖中,很有可能就是踩到了冰洞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