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死者的秘密

伴隨著電話鈴聲響起,阿城從睡夢中醒來。感覺懶洋洋的,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直到右手習慣性地伸向沙發旁的電話機時,他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背疼得要命,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拉開抽屜找藥瓶子。這幾天嚴重睡眠不足,為了能穩定情緒,他必須按時吃藥。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人不斷抱怨的聲音:“薛警官,是薛警官嗎?你們什麽時候來把封條拆走啊,都過去這麽久了,封條在那裏,你叫我怎麽做生意啊!別的住客看到了,都已經提出搬走了……你們不能這麽過河拆橋的啊……”

阿城不免有些不明就裏:“你是誰?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我這邊是重案組!”

“我找的就是你們,你是薛警官,對嗎?那個個子瘦瘦的小夥子?”電話那頭依舊不依不饒,“趕緊過來,不然這些東西我可都要給你們扔到垃圾堆裏去了!”

阿城突然明白了,給自己打來電話的,就是歐陽景洪所住的大樓看門人,也是房東,好像姓丁。

他趕緊打圓場:“丁叔,你別急,我馬上派人過去收拾,你別急啊,是我們的不對,我在這裏向你道歉了!”

好不容易掛上電話,阿城懊惱地瞪了一眼電話機,這幾天都忙昏頭了,自從歐陽景洪出事後,可還沒有來得及申請對他房屋的搜查令。想到這兒,他趕緊撥通了局長辦公室的電話。

這一趟確實沒有白跑,雖然說上一次在歐陽景洪的床上發現了可以指證他殺人的至關重要的證據,但是有一些個人來往信函之類,卻並沒有過多地去看和比對。阿城站在屋裏的書桌前,看著為數不少的電費單據水費單據等等生活雜物,他的心中不免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東西還在,人卻沒了。

小陸湊了上來:“薛隊,怎麽樣,這些還要查嗎?”

“那是當然。”阿城開始一張張地翻閱。

“人都死了,這些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還能有什麽用嗎?”

阿成沒有說話。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翻閱,開始有意挑選一張張特殊的紙片,然後把右手邊的雜物推開,騰出一個空間,把這些紙片按照時間順序細心地排列起來。

這些都是匯款單,數額都在五六百左右,而時間長度卻有十多年。匯款單據的姓名一欄中所填寫的都是一個人的名字——戴玉農。

真得感謝歐陽景洪收藏東西的好習慣。

阿城擡起頭,對身邊站著的小陸說:“我們馬上按照這個地址,去會會戴先生。”

“他和我們的案子有關嗎?”小陸不解地問。

“有關無關,去了就知道了。”

戴玉農是個殘疾人,他的殘疾程度還不是一般的嚴重,即使有輪椅,他也無法自己操作。所以,當阿城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臉上露出了沮喪的神情。

戴玉農卻笑出了聲:“警官先生,怎麽啦?我這個樣子,可都是幫你們幹活落下的啊!”

阿城心裏不由得一動,他掏出了那一沓厚厚的匯款單,放到戴玉農的面前:“這些,都是寄給你的,是嗎?”

戴玉農瞥了一眼:“沒錯,你們後悔了,是嗎?”他的目光朝阿城和小陸身後看去,“歐陽呢?他怎麽沒來?”

阿城和小陸面面相覷,這才略顯尷尬地說:“他死了,自殺。”

“這怎麽可能?”戴玉農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那你們以後誰負責我的待遇?”

阿城皺了皺眉,試探性地問:“戴先生,你是他的線人?”

阿城很清楚,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幾乎每一個緝毒警都會培養一兩個專門屬於自己單線聯系的線人,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曾經是。”戴玉農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為了給你們賣命,我的腳筋手筋還有第四根脊椎骨,都不會被那幫混蛋給活生生地打斷!我的下場也就不會這麽慘!以至於厚著臉皮靠你們警局那些施舍過日子!我現在和死人相比,只是多了一口氣罷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警局根本就沒有給線人福利待遇這一說。”小陸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嚴肅地說,“戴先生,這些錢,都是歐陽景洪用他自己所掙得的錢寄給你的,你好好給我記著——這不是施舍,這是承諾!十多年的承諾!你做得到嗎?”

這一番話,猶如一記耳光狠狠地、用力地扇在了戴玉農的臉上。他愣住了,滿臉驚訝的神情,半天都沒有開口。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現在還在警局嗎?不不不,他到底是怎麽死的?是不是給那幫混蛋給害死的?”

那幫混蛋指的當然就是販毒團夥的人。

“他早就已經辭職了。”阿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