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知道她是誰

雪一直沒有停,當章桐開車來到案發現場的小巷子入口處時,路邊已經停著三輛有警燈標識的車輛。她認出了其中一輛是重案組的車。

章桐下車後,傘也沒有撐就拉著工具箱走進了小巷子。陳剛跟在身後和技師辦公室的人在一起。因為是實習期,他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

穿過巷子走到案發現場的時候,章桐凍得渾身發抖。因為接到命令離開警局的時候過於匆忙,她沒有帶上足夠禦寒的衣物。今天早上來上班,巴士的窗戶上結滿了厚厚的冰淩子。雖然說自己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但是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今天的氣溫是一個月以來最低的。

而低溫對於死去的人來說,卻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屍體就在小巷子盡頭的那片空地上,說是空地,其實就是由各種垃圾所堆積起來的無數個小山坡。章桐必須小心翼翼地在其間穿行,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被已經結冰的地面滑倒。大冷天在冰面上摔跤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入冬以來的天氣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尤其是這一個多月,即使天晴,陽光也毫無一絲溫暖可言。

章桐在屍體邊彎腰蹲了下來。

“章主任,情況怎麽樣?”灰頭土臉的小陸不知道從哪裏鉆了出來,臉凍得通紅,眼睛裏布滿血絲,而雙腳則不停地在原地來回踱步,發出了輕微的撞擊聲。章桐注意到在他的腳下,是一塊被凍得僵硬的海綿墊子,臟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它原來的顏色。至少它曾經是柔軟的海綿墊子,但是在這個零下將近二十度的室外,又被雪水浸泡過,所以,說它是一塊滑溜溜的石頭,一點都不過分。

被凍的硬邦邦的不只是小陸腳下的海綿墊子,還有眼前這具全身發黑的無名女屍。死者呈現出仰臥狀,除了面部有明顯的被嚙齒類動物啃咬過的痕跡之外,別的身體部位基本上還是保持完整的,唯一殘缺的左手手掌殘肢在離自己不到十米遠的地方。技偵組的工作人員已經在它旁邊擺放了明顯的證物標記。

屍體關鍵部位的關節韌帶還連接完好。章桐很清楚,這一切都得感謝現在的季節,如果在夏天的話,室外四十度的高溫會讓這具屍體沒多久就膨脹腐爛得根本就不可辨別,雖然說人體的肌肉組織、韌帶和軟骨都是相當頑強的,要想輕易折斷有些不太可能。但是蛆蟲只要有充足的時間和溫度,就會把這些東西吃得一幹二凈,而有用的微生物證據更是不會放過。

“按照現在季節的溫度來推算,她在這裏躺了已經有一個禮拜以上的時間。”章桐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屍體的腐爛程度,“死者身材嬌小,是典型的南方女孩的體型。沒有衣物。可以判定是他殺。具體死因還要回去解剖後再說。”“那死亡時間呢?”小陸問。

章桐注意到死者尚且完好的雙眼緊閉著,她伸出幾乎凍僵的手去檢查死者的眼瞼部位。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大吃一驚。因為死者的雙眼眼皮根本就翻不開,而被凍僵的屍體章桐不是沒有見過,她隨即用右手食指依次觸摸死者的眼球,從指尖傳來的異樣感覺讓她更是一頭霧水。

“章主任,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細心的小陸雖然凍得夠嗆,不停地搓手哈氣,但是卻仍然注意到了章桐臉上所流露出來的詫異的神情。

“屍體的眼睛有異樣,我懷疑她的眼球被人替換走了!”說不清楚是寒冷還是內心深處隱藏著的一絲恐懼心理在作怪,章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難道說又是那個混蛋幹的?”小陸所說的“那個混蛋”指的是誰,不言而喻。因為上一個受害者雖然是十三年前遇害,但是死者的家人是警察,所以,“連鎖反應”的效應讓局裏的每個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提高警惕。

章桐搖搖頭,站起身,一邊和陳剛一起搭手把屍體裝進運屍袋,一邊神情凝重地說:“還不知道,因為屍體眼球部位有異物,我回去打開後看了,才能確定是否兩起案子之間有關聯。”

“你們頭兒呢?”章桐這時候才注意到小陸是單槍匹馬來現場的。

“他啊,走不開,為了那件案子,因為有人打電話來說知道死者是誰,臨時又有事來不了,所以就親自跑去東大了。這鬼天氣,凍死我了!章主任,回頭我派人過來拿屍檢報告啊。”說著,小陸縮著脖子,頭也不回地一溜小跑鉆進了巷子口。

難道說“東大女屍案”的屍源這麽快就找到了?章桐心裏不由得感到暗自慶幸。

開始往回走時,天漸漸黑了,擡著運屍袋的警員在昏暗中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著,厚重的雪地靴和地面接觸,時不時發出了擦擦的聲響,章桐默不作聲地緊跟在身後。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巷子口,一陣寒冷的北風迎面而來,夾雜著飛揚的雪花,打得人臉上生疼生疼的,冰冷刺骨的感覺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