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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所有人看了都會笑的,”勒珂絲笑得更明顯了些,她說,“我有個表親看到一半就沒看了,我問她為什麽不看完,她說‘寫得太天馬行空、太假了’。”

之後露西便拿著書微笑著往自己房間走去,她很高興自己明天不用去趕火車,腦子裏還掛念著那個相貌平平的勒珂絲,不僅愛著漂亮的妹妹,還喜歡看荒誕小說。當她走到樓房側邊的長廊時,看到寶兒正站在遠處樓梯的拐角處,高高地舉著個手鈴,一秒後整個長廊便全是刺耳的響鈴聲。露西站在原地不動,用手捂著耳朵,遠處的寶兒看到了,便故意搖著鈴對著露西笑,她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個磨人的器具,可愛極了。

“高年級級長還要負責搖睡覺鈴嗎?”當寶兒總算停止了搖鈴時露西問她。

“沒有,我們高年級學生輪著搖鈴,這周剛好輪到我了。由於名單是按姓氏排列,而我的名字比較靠後,所以一學期下來我只會輪到一次。”納什看著露西,壓低聲音假正經地說,“對於只輪到一次這件事我其實是假裝很高興,因為大家都覺得對著手鈴是件無聊透頂的事,不過說實話,我很喜歡搖鈴。”

露西想想覺得也對,寶兒既不覺得焦躁,又沒什麽壓力,身體狀況也很好,她當然喜歡搖鈴來制造響聲了。接著,她腦子裏又自動冒出了另一個想法:會不會寶兒其實喜歡的不是搖鈴本身,而是喜歡權力在握的感覺呢?不,不是這樣,她立馬否定了這種想法。寶兒的人生一帆風順,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麽只要開口伸手,便能得償所願,所以她沒必要從這種事上尋求一種替代的滿足感,她的生活本來也不缺什麽。她只是單純地喜歡搖鈴罷了,僅此而已。

“總之,”納什追上露西的步伐說道,“我剛剛打的不是睡覺鈴,是熄燈鈴。”

“我沒想到已經這麽晚了,那我也一樣要熄燈嗎?”露西說。

“你當然不用啦,你就是這裏的神,想怎樣就怎樣。”納什回答說。

“即使是外來神也可以隨心所欲?”

“你的房間到了。”納什說,她打開屋內的電燈,然後站到一邊,好讓露西走進明亮的小屋內,柔和的燈光下,房間看上去令人十分愉悅。在感受了夏夜的絲絲涼意和喬治亞風格的典雅會客廳之後,這小房間就像是用亮光紙印刷的美國雜志上的插圖一樣。“真高興剛好碰到了你,因為我得跟你懺悔一件事,那個,明天我不能送早餐來你房裏了。”

“噢,沒關系的,我本來就該起床……”露西正準備說卻被納什打斷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啊。是這樣的,有個低年級學生叫茉莉,她請求要來給你送早餐,而且還……”納什說。

“是那個拿了喬治模型的學生嗎?”

“噢,對了,我忘了你當時也在場了。是的,就是她。茉莉斯覺得,要是她沒能在你離開學校前的最後一個早上親自給你送早餐,她便會抱憾終生,她的人生都不會完整了。所以我叮囑她說,只要她不向你索要簽名或者對你造成困擾,我就答應讓她給你送早餐。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而且能給你送早餐真的能帶給她極大的歡樂。”

露西才不在意誰來給自己送早餐呢,患白眼病的人也好,殺人狂也罷,只要她能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房內吃著那硬邦邦的烤吐司就滿足了。她對寶兒說,她很感激茉莉斯的好意,並表示無論如何,明天並不是自己待在這的最後一天,她會留下來並且周四還要給她們上課。

“你留下了!噢,真是太好了!我太開心了,大夥兒要是知道也會很高興的,你簡直就是我們的良藥。”納什說。

“你說我是藥?”露西皺起鼻子抗議道。

“不不,是讓我們精神振奮的大補藥!”

“是某些人的糖漿吧。”露西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很高興。

露西真心覺得高興,高興得即使是整理頭上小發夾這種平時讓她懊惱抓狂的事,此刻也一點都不覺得厭煩。她往臉上抹著面霜,一邊端詳著自己的臉,在亮眼的強光照耀下她的素顏顯得油光發亮。毫無疑問,小圓臉的人不容易有皺紋,要是一個人實在長著一張烤餅樣的臉,那她至少也可以慶幸那是塊光滑的烤餅。這時露西想到,其實每個人的臉都長得恰如其分。要是自己長著明星般秀挺的鼻子,她還得好好梳洗一番來與之相襯;要是像勒珂絲一樣顴骨突出,她就得努力不辜負其背後的深意。而露西從沒在任何事上達到自己的期望,即使是“那本書”也一樣。

這時露西及時想起,房內是沒有床頭燈的,因為學校不提倡學生在床上看書學習,於是她便關了電燈,走到窗前把窗簾拉到一邊,看向窗外的園子。她站在大敞開的窗戶邊,呼吸著夏夜裏涼爽的空氣。此時的學校一片靜謐,白天的談話聲、校鈴聲、嬉笑聲、抗議聲、鼓點般的腳步聲、澡堂內放水聲等各種人來人往的聲響,在此刻的靜寂中都歸於平靜,沉寂的校園裏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