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5頁)
“老爺,剛才那話我就當沒聽過。”
尾崎又動起了筷子,像是突然對瀧澤失去了興趣。
“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瀧澤把筷子伸向泡菜,吃進嘴裏只有鹹味。
“什麽事?”
“前段時間有中國人在大久保被殺了,你知道嗎?”
“好像聽說過。”
“被殺的是北京黑幫的幹部,那家夥在獨自偽造柏青哥的儲值卡。你聽過相關的消息嗎?”
“田宮好像對他抱怨不少,說中國人在隨便插手卡的生意。”
田宮。新誠會的中堅。他大學退學,因知識型黑道的身份和賺錢能力得到賞識,一路攀升。
“田宮手裏有線索嗎?”
“什麽線索?”
“中國人偽造儲值卡的路子。”
“不知道,下次我問問。”
“我能直接問他嗎?”
“不行。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們這邊現在亂得很。”
反正就是不行。對方語氣如此堅決。
“其他組的人呢?”
“你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嗎?”
“哦,我會的。”
接下來,他們再沒有說一句話。烤肉的氣味不斷挑釁著他的神經。尾崎積極地夾著烤肉,耐心等待對方填飽肚子。
“對了,老爺。昨天半夜,我那兒的幾個年輕人被以故意傷害的嫌疑帶到新宿署去了。也沒什麽,就是把一個平民揍了一頓而已。”
試探性的目光,嘴裏塞滿肉塊,原來這才是他的本意。
“我讓手下去探了探,好像是鈴木老爺牽的線啊。”
“那又怎樣?”
“我們極道啊,做事就講究一個幹脆,否則就活不下去了。要是不小心做了多余的事情,反而會招來別人不必要的懷疑哦。”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就算以前是個警察,也別囂張過頭了。”
不僅是聲音,他連表情都驟變了。怒瞪的雙目完全暴露了他黑道的本性。
瀧澤感到胃部傳來一陣劇痛,心臟瘋狂跳動。他強行壓抑所有不適,頂住了尾崎的視線。
“我不會到處去說是你這種當街欺負哥倫比亞皮條客的齷齪男人搶了我們的冰毒。不過我奉勸你,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在附近晃悠,老爺。要是我覺得你礙眼了,隨時都能把你埋掉。”
“我吃飽了,你的故事挺有趣。”
瀧澤站起身,頂著尾崎火熱的視線離開了。
他必須搞到一筆錢離開新宿,越快越好。給蔡子明打電話——這次接通了。
“你在幹什麽?”
“在睡覺啊。我昨晚一夜沒睡,再不躺會兒就要出人命了。”
“現在馬上出來,我們得抓個癮君子來問話!”
他朝著電話大吼。神經異常緊繃,膽怯和焦慮,冰毒的小包浮現在腦海中,他馬上揮去了那個場景。為了從樂家麗那裏敲詐錢財,必須先把秋生支走,現在不是吸毒去過癮的時候。
瀧澤從地下通道走到了新宿站西口。被撤走的流浪者巢穴,轉而鋪上了自動步道。一切都瘋了。次郎這會兒應該在角筈一帶的高架橋下露宿吧。
次郎坐在東京都廳和巧手搭建起來的紙箱屋這一對比強烈的背景下,一口一口地吸溜著方便面。
“瀧澤先生,真難得啊。你都到這種地方來出差啦。”
又高又結實的身材,看上去根本不像個流浪漢,但再也看不出他曾經是個警察。次郎在四谷警署工作——當巡警的時候,瀧澤曾和他碰過幾次面。
“遠澤不是給了你一份工作嗎?”
“嗯,是回收錄音帶。”
“下次你收回來的錄音帶別給遠澤了,給我送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把留學生的名字和兼職的店鋪都告訴了次郎。
“啊,原來那是瀧澤先生的工作啊。”
“是崔虎托我幹的。”
瀧澤在次郎旁邊坐下,點燃一根香煙。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二人同是被趕出警察隊伍,又與平民的社會格格不入的人——無聊的感傷。
“你總是在中國黑幫那裏接活兒幹啊。”
“順其自然而已,我也沒辦法。”
“怎麽說呢,那些人跟我們的思考方法不一樣吧,你不累嗎?”
“跟日本人幹活兒更累。而且在歌舞伎町,最有錢的是中國人,然後就是警察。只要我跟中國人混在一起,他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一旦跟日本黑道同流合汙……”
“肯定就會來威脅你吧。前警官與暴力團夥勾肩搭背,萬一被捅到報紙新聞上可就不得了了。那幫人對我們這些前警官的態度肯定是如同冬天般的寒冷啊……不過現在想想,這樣反而還好呢。不是有個二道販子叫劉健一嗎?”
煙灰掉落。
“他怎麽了?”
“過去那家夥經常給我點小活兒幹。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稀罕的活兒,畢竟那家夥有日本血統,就算人有點狡猾也不值得信賴,我還是憑直覺認為他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