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布遺囑

佐清歸來

金田一耕助到那須市的兩個禮拜以後,也就是昭和二十X年十一月一日,那須市一早就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這是因為遠從南方歸來的犬神家長孫——犬神佐清在母親松子的陪同下,巳在昨天深夜返家。

不可否認的,那須市的繁榮和犬神的命運息息相關。

犬神家繁盛,那須市也會跟著沾光。

從前,那須市原是個寒冷、環山環繞、農產不豐的湖畔小村莊,它之所以從十幾萬人口發展成現在的都會型態,完全是拜犬神財團在此播種所賜。

隨著犬神財團的發芽、成長、繁榮,那須市周邊的土地也跟著日漸繁華。因此,生活在那須市的人們,不論他的工作是否和犬神財團的事業有直接關系,但或多或少都曾受到犬神家的恩惠,也就是說,他們全都仰賴犬社家事業分一杯羹來過日子,所以,犬神家實際上猶如那須市市民的衣食父母。

正因為這個緣故,那須市全體市民都對犬神家發生的大小事情相當關切。

每個那須市民都清楚,犬神佐兵衛的遺囑將等到佐清歸來才能公開,因此,全體市民就和犬神家上上下下的成員一樣,不,甚至比犬神家屬還要關心佐清歸來的問題。

好不容易,這位佐清終於即將回家團圓了,這個消息如同電流流經電線般,立刻在那須市民之間傳開。

他們殷殷企盼這個人——說不定他將是市民們的新主人,早日回到那須市。

沒想到,佐清和前去迎接他的母親松子,一住進東京的家就不見任何動靜。如果他們只是在東京停留一、兩天也就算了,然而對母子卻在東京一待就是一、兩個禮拜,因此那須市民漸漸湧上一股不安的預感。

佐清為什麽不回來?他為什麽不願早日回家看外祖父的遺囑?

這些疑問恐怕只有前去迎接他的松子才知道吧!

也有人猜——

佐清是不是病了?他是不是在東京的家靜養?

但若是生病需要靜養,那須市應該比東京更適宜啊!

何況如果他還有體力從博多到東京,那麽再多走一段路不就可以到信州了嗎?

若是沒有火車可以到信州,還有汽車或是其他的交通工具啊!以犬神家的財力而言,應該沒有辦不到的事。

再說,犬神家財力如此雄厚,就是要從東京找名醫到信州為佐清治病也不是難事。

最重要的是,佐清自小就不喜歡在東京生活,反而非常喜愛那須湖畔的一草一木,他對於自己所生長的湖畔之家,有一份強烈的執著,尤其這回他經歷了長期的戰爭,之後又滯留他鄉,市民們不相信佐清會不想回家。

所以,他們母子長時間滯留東京,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佐清生病的緣故。

那麽,究竟佐清和他的母親松子是基於什麽因素遲遲不歸,讓犬神一家和那須市民如此焦慮呢?

而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只身前往博多迎接兒子的松子,從博多發了一通電報給妹妹竹子和梅子,請他們早一點去那須市,等待母子他們倆回來。因此竹子和梅子巳分別從東京和神戶趕回那須,引頸企盼松子母子回到那須湖畔的老家。

不料松子母子一在東京的家卸下行囊之後,卻遲遲不歸,任憑家人一再催促他們盡早回家,而他們口頭上也答應了,事實上仍一點也沒有回家的打算。

於是竹子、梅子兩姐妹開始不煩了,她們悄悄派人去東京打探松子母子的動靜,但卻無功而返。因為松子和佐清閉居在家,什麽人也不見。

這麽一來,松子母子滯留東京一事,連同最近發生的若林豐一郎慘案,便令整個那須市籠罩在一股不安的陰影之中。

話說回來,這天早上——也就是十一月一日的早上。

金田一耕助由於不小心睡過頭,直到十一點多才吃完早飯,搬了一張椅子到可以望見湖水的窗邊呆坐的時候,突然來了位客人。

他就是犬神的法律顧問——古館律師。

“嗨,沒想到今天居然會遇見你呢!”金田一耕助面帶微笑地寒喧一番,然而古館律師卻皺著眉頭。

“為什麽這麽說?”

“為什麽?佐清先生不是回來了嗎?他一回來,你不是就得立刻公開遺囑?所以我想今天你將會在犬神家忙得不可開交。”

“哦,你是指這件事啊!看來這件事你巳有所耳聞了?”

“當然,畢竟這是個小地方;而且犬神家對這一帶居民的影響力又如此大,所以犬神家一發生狀況,就立刻傳遍大街小巷。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女服務生就立刻跑來告訴我這件事……唉呀!真是失禮,你請那邊坐。”

古館律師聳聳肩,默默在金田一耕助的對面坐下。

他今天身穿西裝,腋下還夾了一個大型的折疊式公事包。只見他輕輕把公事包放在藤桌上,好一陣子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