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徹老爸(第2/5頁)

我即將升入四年級時,媽媽懷孕了。從那一天起,我和老爸就天天祈禱。老爸是為了實現本已死心的夢想,我則是為了逃離目前的狀況。我們的心願只有一個——這次一定要生男孩。

然後果然生了男孩。這個被取名為勇馬①的孩子,可以說從一出生命運就已注定。

如同第一次播下花種的孩童般,老爸每天都要察看勇馬的成長情況。他用裁縫用的卷尺從頭頂量到腳尖,然後感嘆:“唷,比昨天長高了五毫米。”聽口氣,他已在心急火燎地期待和兒子一起打棒球的那一天。

至於我,在弟弟出世的第二個月就退出了棒球隊。媽媽把這件事告訴老爸時,他只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噢,是嗎”。順利從棒球地獄解脫的我,立刻開始留長發(以前一直是類似運動頭的古怪發型),盡量不去戶外,以盡快把皮膚捂白。

勇馬三歲時,老爸給了他一個軟式棒球。以前就已教他玩過球,但真正全力訓練則是從這時開始的。

老爸要求勇馬用左手投球。

“棒球運動中左投手是很寶貴的人才,即使球的時速比右投手慢上十公裏,威力也同樣驚人。假如對方是左打者,那就更占便宜。另外,牽制一壘跑者也很容易,最終自責分②就會很少。”

三歲小孩哪裏聽得懂這些,老爸卻喋喋不休。

後來老爸又采取各種手段實施左投手培養計劃。勇馬本來慣用右手,很快就學會用右手握筷子和鉛筆,但老爸連這些細節都要求他改變。

一天,老爸買來一大堆玻璃球,放在海碗裏,旁邊再放一個空海碗,然後給勇馬一雙筷子,對他說:

“你聽好,勇馬,用左手拿筷子,把玻璃球夾到另一個海碗裏。你要天天練習,一直練到能迅速夾起來為止。”

用筷子夾玻璃球,就算右手都很費勁,更別提左手了。勇馬每天都練得愁眉苦臉,老爸還坐在他面前計時,嚷著“不行,不行,比昨天慢了五秒”之類的激勵他。

老爸這種做法連媽媽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向他抗議,他卻悍然說出“男人的世界女人少插嘴”這種完全與時代脫節的話來,對媽媽的抗議充耳不聞。無奈的媽媽只能趁老爸白天出門上班的機會,盡可能地讓勇馬使用右手。父母雙方教育方針的分歧,起初令年幼的弟弟有些無所適從,但他憑借兒童特有的靈活性,總算克服了這種復雜局面。後來他左右手都能用筷子、寫字,就是這個緣故。

到了勇馬上幼兒園時,老爸的特訓日漸強化。首先是跑步。每天早晨練完投接球,父子倆便在街上跑步,一直跑到幼兒園的班車開來為止。原本老爸還打算直接跑到幼兒園,理由是“小孩子搭什麽班車,跑過去就行了”。但幼兒園方面婉轉地規勸道這樣在安全上不太妥當,老爸這才死了心。

接下來是蛙跳。這項訓練在晚上的投接球練習之後進行,在家門前的路上不停地來回蛙跳。鄰居見狀開始議論紛紛,我和媽媽都覺得擡不起頭,老爸卻滿不在乎,照樣風雨無阻地堅持訓練。不僅如此,他還不知從哪裏找來個舊輪胎,要求勇馬用繩子拖著輪胎練習蛙跳。照他的說法,想把孩子培養成棒球選手,拖著舊輪胎練蛙跳是最基本的手段。他為什麽會認準這個死理,我實在搞不懂。

但我從高中的體育保健老師那裏得知,蛙跳只會導致腰部和膝關節疼痛,對強化肌肉力量幾乎沒有效果。我把這番話捎回家之後,這項特訓才算告一段落。但我剛提起這件事時,老爸大發雷霆,就像自己的存在價值被否定了一般,吼道:“不可能!居然說我、我那特訓……拖著輪胎練蛙跳的特訓沒意義,這種事、這這這、這種事,絕絕絕、絕對不可能!”直到看了老師給我的運動訓練書復印件,他才閉上了嘴,臉色陣紅陣白,一連三天打不起精神。

從舊輪胎足以看出,老爸很熱衷自己摸索訓練方法。鐵屐就是其中一例。記得是勇馬上小學低年級的時候,有一天老爸帶回兩小片鐵板,手工穿上木屐帶,做成鐵屐。他吩咐勇馬穿上這雙鞋,沿著平時的路線跑步。弟弟剛穿上跑了一會兒,就哭喪著臉說“腳趾很痛”,老爸卻回答:“要有毅力!拿出毅力來就不會痛了!”

結果鐵木屐三天就被丟掉了,因為勇馬的腳趾磨得又紅又腫,連訓練必備的釘鞋都沒法穿。

在老爸琢磨出的訓練方法裏,最出色的莫過於“那個”了。當時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很久,正當我感到好奇的時候,他拿出了“那個”。

那乍看就像個奇形怪狀的拉力器,縫得很復雜的皮帶上裝著好幾根粗彈簧,應該就是把拉力器上的彈簧拿來改造的。

“勇馬,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