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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想提,”斯特萊克說,看見馬沙姆的指示路牌,壓下心頭一絲難得的緊張,“但他們遲早會提。這樣也好:我要想讓生意重振旗鼓,可得好好利用自己的名聲。”

斯特萊克忘了表已經沒了,下意識地看了手腕一眼,又瞥了儀表盤上的時間一眼。

“多踩點油門,尚克爾。已經趕不上開場了。”

目的地逐漸接近,斯特萊克越來越緊張。他們終於開上通往馬沙姆的山坡,婚禮已經開場二十分鐘。斯特萊克用手機查教堂的地址。

“在那邊。”他說,慌亂地指著集市廣場對面。這是他見過的規模最大的市場,食品攤周圍人頭攢動。尚克爾開車轉過市場邊緣,速度有些慢。幾個路人對他們怒目而視。一個戴著低頂圓帽的男人揮舞著拳頭,抗議臉上有疤的人在靜謐的馬沙姆中心危險駕駛。

“就在這兒停,停哪兒都行!”斯特萊克說,望見廣場對面有兩輛掛了白緞帶的深藍色賓利。兩名司機摘了帽子,在陽光下低聲交談。尚克爾停了車,他們望過來。斯特萊克甩開安全帶,看見樹叢背後的教堂塔尖,覺得有些想吐。這一定是因為昨晚抽的那將近四十根煙、睡眠不足和尚克爾的駕駛技術。

他急匆匆地走出去幾步,又跑回來。

“在這兒等我。我可能待不了多久。”

他再次快步向前,從盯著他看的兩個司機身邊穿過。他緊張地拽了拽領帶,然後想起臉上的慘狀,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意衣著。

斯特萊克一瘸一拐地走進教堂,穿過無人的花園。這座宏偉的建築讓他想起馬基特哈伯勒的聖狄奧尼修斯教堂,那時他和羅賓還是朋友。陽光下肅靜的墓地帶著幾分不祥的氣息。斯特萊克走向沉重的橡木門,經過右邊一根長相奇特、雕滿花紋的石柱。它看起來仿佛是個宗教異端。

斯特萊克用左手握住門把手,猶豫片刻。

“管它的。”他低聲對自己說,輕手輕腳地開了門。

玫瑰的芬芳撲面而來。約克郡的白玫瑰在高台上綻放,在賓客陣列的盡頭懸掛成錦簇的花束。賓客頭頂上五顏六色的帽子匯成河流,一直延伸至最前方的神壇。斯特萊克躡手躡腳地進了門,沒多少人注意到他,但注意到的人都盯著他看。他沿著墻面緩緩移動,凝望著走道的盡頭。

羅賓披散著鬈曲的長發,頭上戴著白玫瑰花冠。斯特萊克看不見她的臉。羅賓手上沒打石膏。離得這麽遠,斯特萊克也能看清她胳膊上那道發紫的細長疤痕。

“羅賓·埃拉科特,”看不見的牧師聲音洪亮,“你是否願意嫁給這個男人,馬修·約翰·坎利夫,從今往後——”

斯特萊克疲憊又緊張,目光緊盯在羅賓身上,沒注意自己正靠近一座郁金香形狀的精致花台。

“無論境遇好壞,無論貧窮富有,無論生病還是健康,至死——”

“見鬼。”斯特萊克說。

他撞倒的擺花緩緩下落,摔倒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賓客和新人都轉頭望過來。

“我——老天,對不起。”斯特萊克無助地說。

人群中央,有個男人笑起來。大多數人都立刻把注意力轉回神壇上,但還有幾個人繼續瞪著斯特萊克,過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不渝。”牧師帶著聖人般的耐心說。

從婚禮開始就沒笑過的漂亮新娘突然笑逐顏開。

“我願意。”羅賓嗓音清脆地說,沒看臉色鐵青的丈夫,而是凝望著門口那個衣冠不整、鼻青臉腫,剛剛撞掉她擺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