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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馬克杯放回床頭櫃上,手指重新在鍵盤上擺好,在圖片搜索欄裏輸入“傑弗·惠特克,審判”。

圖片布滿整個屏幕。兩個不同的惠特克出現在法庭上,時間相隔八年。

被控殺死妻子的年輕惠特克腦後束著肮臟的馬尾辮。他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看起來有種落魄的魅力,個頭高得足以俯視包圍他的大多數攝影記者。他的顴骨很高,膚色暗沉,大大的眼睛間距格外寬:那樣的眼睛往往屬於吸多了鴉片的詩人,或信奉異教的牧師。

被控阻礙死者下葬的惠特克已經失去之前流浪者的英俊氣質。他變胖了,推了個粗暴的平頭,留著胡須。沒變的只有那雙間距很寬的眼睛和毫無懼意的自負氣息。

羅賓慢慢翻動網頁。很快,她在心裏稱為“斯特萊克的惠特克”的照片中,夾雜了其他上過法庭的惠特克的圖片。一個名叫傑弗·惠特克的美國黑人將鄰居告上法庭,指控對方總是任由他的狗到自己的草坪上大小便。

斯特萊克為什麽會認為他這個從前的繼父(羅賓覺得這個稱呼怪怪的,畢竟他只比斯特萊克大五歲)是寄人腿的可能人選?羅賓不知道斯特萊克上一次見到那個他認為殺了自己母親的男人是什麽時候。羅賓對老板了解不多。他不愛講自己的過去。

羅賓的手指挪回鍵盤上,輸入“埃裏克·布魯姆”。

羅賓看著照片裏一身皮衣的七十年代搖滾歌手,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的頭發和斯特萊克一樣,濃密,黝黑,拳曲。她想起雅克·伯格和薩拉·夏洛克,心情低落。她想查查斯特萊克提到的另外兩名嫌疑人,但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了。唐納德什麽來著?還有個布什麽的古怪姓氏……她的記性一直很好,斯特萊克經常誇獎她。但她現在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

話說回來,她想起來又能怎麽樣呢?查詢兩個不知道在哪兒的男人,筆記本電腦能做的相當有限。羅賓在偵探事務所幹了這麽久,已經知道,一個人只要用假名,生活得艱苦一點,偷住在別人的空屋裏或租房住,不去登記投票,躲過電話號碼簿是很容易的。

她坐在床上沉思了幾分鐘,帶著背叛老板的想法,在搜索欄裏打出“萊達·斯特萊克”,然後帶著前所未有的愧疚感,輸入“裸體”二字。

那是張黑白照片。年輕的萊達把雙手舉過頭頂,長長的黑發垂下來,遮住胸部。羅賓光看縮略圖,也能在黑色的三角區裏認出那行花樣字體。她微微眯起眼睛,仿佛讓照片模糊一點就能減輕心虛,然後點開大圖。她不想再放大圖片,也沒有這個必要。“鹽小姐”幾個字清晰可辨。

衛生間的風扇開始嗡嗡作響。羅賓驚跳起來,關掉頁面。馬修最近有了用她電腦的壞習慣,幾周以前,她正好撞見馬修在讀她發給斯特萊克的郵件。羅賓想到這一點,重新打開瀏覽器,刪掉瀏覽記錄,又點開系統設定,考慮片刻後,將密碼設成“別怕死神”。馬修一定猜不到。

羅賓下床,把熱巧克力倒進廚房的水池裏。她突然想起,自己完全忘了查“挖掘工”特倫斯·馬利的信息。當然,要找一個倫敦歹徒,警察要比她和斯特萊克更有效率。

無所謂了,她走回臥室,睡眼蒙眬地心想,反正不是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