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5頁)

到了蘇格蘭場,丹齊爾求見愛德華·溫普先生,但愛德華·溫普先生此時並不在那裏。偵探像國王和編輯一樣難找——除非你本人就是罪犯,不然你根本就別想見到他們。丹齊爾之所以會認識愛德華·溫普,主要是因為格羅德曼對他這位繼任者的蔑視。溫普是一個有品味、有文化的人。而格羅德曼在探案時卻主要把精力集中在邏輯和證據上。他只看這方面的書,對其他作品完全不屑一顧。溫普的腦子很好使,他對格羅德曼那種緩慢、費力、沉悶,甚至有些日耳曼式的辦案手法非常厭煩。更糟糕的是,他威脅要通過一些天才的手段,讓格羅德曼那種傳統的辦案模式黯然失色。溫普擅長收集各種間接證據,通過大量細枝末節的小事接近案件的真相。像達爾文和法拉第那樣去偽存真,在電光火石間揭穿秘密。具有科學家潛質的知識分子同樣能夠成為資本主義文明的守護者。

詩人把面臨的事件上升到事關生死的高度,從一個熱心的警察那裏誆騙到溫普家的住址。溫普的家位於倫敦市中心的國王十字車站附近,詩人去的時候,溫普正巧在家。丹齊爾被領到樓上見他時,他正在寫東西。但一聽見腳步聲,他馬上站起身來,用一雙公牛般的眼睛望著來訪者。

“你就是丹齊爾·坎特科特先生吧?”溫普問。

丹齊爾嚇了一跳。他來的時候並沒有報上自己的姓名,通報的時候只是把自己形容為一個紳士。

“正是我。”丹齊爾輕聲回答道。

“你是阿瑟·康斯坦特先生死亡事件聽證會的證人之一,我這兒有相關的證據。”他指著一袋文件說。“為什麽你要來提供新的證據?”

丹齊爾的臉紅了。“我需要錢。”他不由自主地說。

“坐下吧。”丹齊爾依言坐在了凳子上,但溫普卻仍舊站在那裏。

溫普年輕,臉色紅潤。他長著一個羅馬式的鼻子,衣著十分考究。他只是在娶到了妻子這一點上略勝格羅德曼一籌。他有一個活潑的兒子,小家夥可以從食品櫃中偷出果醬而不被人發現。溫普有時會在頂層把角的房間內處理一些帶回家的工作,離開這個房間,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他愛妻子,但他妻子卻毫不在意丈夫的才智,只是慶幸自己能攤上一個這麽好脾氣的丈夫。溫普對家庭瑣事一竅不通,他甚至無法分辨出傭人的“身份”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成的,也許這是因為他根本不想為這些事勞神吧。這就像一個大學教授不會解二元一次方程,總想用微積分去解決所有的難題一樣。

“你想要多少錢?”溫普問。

“我並不想和你做交易,”丹齊爾回答。他終於穩定了情緒。“我到這來只是想為你提供一條線索。如果你能為此給我五英鎊的話,那正好可以讓我解決目前的麻煩,因此我想我是不會拒絕的。”

“如果有價值的話——我可以給你五英鎊。”

“好,我們馬上進入正題吧。我的這條線索涉及湯姆·莫特萊克先生,”丹齊爾像發射魚雷一樣把莫特萊克的名字吐了出來。溫普仍然像剛才一樣站著一動不動。

“湯姆·莫特萊克有一個情人。”丹齊爾好像對溫普的反應有一些失望,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以表強調。

溫普說,“這又怎麽啦?”

“你知道那個情人現在去哪兒了嗎?”

“那麽究竟去哪兒了呢?”

“你知道她不見了嗎?”

“我還是剛從你口中聽說的呢!”

“是啊!她溜得無影無蹤了。從謀殺案發生到現在,她已經有兩周沒有露面了。”

“謀殺?你怎麽知道這是謀殺?”

“格羅德曼先生是這麽說的。”丹齊爾好像有些訝異。

“嗯,他的說法不正是自殺的最好證明嗎?好了,繼續說下去吧!”

“在兩周前事件發生的前夜,傑茜·戴蒙德突然失去了蹤影。在她居住和生活的斯特尼格林地區,那裏的人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到底是誰?”

“她是個裁縫,手藝很好。時髦女性都聽說過她的名字。她為自己做的一件女裝甚至還打過官司,好像是做衣服的太太沒有付錢吧。傑茜的房東是這麽說的。”

“她一個人住嗎?”

“她沒有父母,但租的房子還算體面。”

“我想她應該很漂亮吧?”

“就像詩人夢中的女神?”

“詩人?像你那樣?”

“我是個詩人,她就是我的夢想。”

“好吧,詩人,盡管做你的美夢去吧!說正經的,傑茜和莫特萊克訂婚了嗎?”

“哦,是的!他們並沒有對這事刻意保密。他們早就訂婚了,那時莫特萊克還是個排字工人,每周只能賺到三十六便士。他們一直在攢錢買房子。莫特萊克當時在印刷《紐波克先驅報》的‘瑞頓和霍克’印刷公司工作,當時我經常會帶著稿子到他們那裏去,正是那個時候我從教堂神父的口中聽說了莫特萊克和他未婚妻的事情。世道真的變了!兩年前莫特萊克還在排字機前吃力地核對我的手稿,現在卻能和那些大人物一起,出入‘上流之家’俱樂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