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過擠的墓地謎案

年輕的時候,我經常去泉谷墓園野餐(就著適配閑談場合的美酒,山姆·霍桑醫生向訪客講了起來)。這是因為那地方更像是一個公園,而非墓地;潺潺溪流將之一分為二,一年到頭的大部分時間裏都水勢和緩。只有在春天,科布爾山的積雪融化,溪流才會偶爾滿溢,淹沒一部分墓園。

一九三六年格外嚴酷的冬天過後,事情就正是如此。溢出的溪流侵蝕了兩岸的泥土,墓園因此喪失了好幾英畝的土地。我當時是墓園理事會的一名成員,三九年春天理事會開會的時候,我們一致同意必須采取措施了。

“近三年,事情越來越嚴重。”達爾頓·斯萬邊展示溪流溢洪所造成的破壞的照片邊說。斯萬個頭很高,頭發日益稀疏,是理事會的現任首腦;理事會有五名成員,輪流擔當這一重任。斯萬五十來歲,任職銀行總裁,他的兩年任期正做到第二年。

我挑著看了一遍手裏的照片,然後遞給右手邊的弗吉尼婭·泰勒。想到墓園岌岌可危的財務狀況,我忍不住開口問道:“能再等一年嗎?”

“山姆,你看看那些照片,”達爾頓·斯萬爭辯道,“布魯斯特家族的墓險些被沖走!這兒,都能在樹根問見到靈柩的邊角了!”

“棺木需要掘出並重新落葬。”弗吉尼婭·泰勒表示贊同。她個子很高,運動員身材,三十多歲,我經常在小鎮的各處網球場上瞥見她的英姿。泰勒家族的錢來自他們遍及康涅狄格全州的煙草種植生意,但現在留下的只是泉谷墓園裏最大的一片家族墓地。

我們接著討論了一陣子,兼任理事和法務顧問的蘭迪·弗瑞德建議等一個月再作決定:“要是還有別的出路。我們就沒法證明這筆費用的正當性了。”

達爾頓·斯萬嘲笑道:“其他的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坐視布魯斯特家的靈柩順著泉谷溪漂走,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弗瑞德被激怒了,更多是因為斯萬的語調,而非他說的內容。

“隨你便吧。”他咕噥道。

斯萬提出對移棺重葬這件事投票表決:“我和布魯斯特家談過了,他們願意簽署必要的文件。”

泰勒小姐、斯萬雨,我投了贊成票,海勒姆也一樣,他是個退休的房地產開發商,很少在開會時開口說話。他面帶哀傷的笑容坐在那裏,也許是回憶起了溪流從不溢出堤岸的美好往日。唯一的反對票來自蘭迪·弗瑞德。

“那麽,就這樣推進下去了,越快越好,”達爾頓·斯萬說,“甘瑟上午可以讓工人和設備就位。”厄爾·甘瑟是墓地的看管人,以每日人工為基礎結算費用。

“你們的這個決定下得太快了,”弗瑞德告誡我們,“把一卡車泥土沿河岸倒下夯實,這比移動棺木要容易得多。”

“然後等著叫下一場大雨把泥土沖走是嗎?”斯萬爭論道,“上帝啊,你就不能現實點兒嗎?”

我覺得律師先生有些不可理喻,這讓我不由思考起了原因。

“要是能有所幫助的話,”我主動提議道,“上午等工人到了,我也可以去現場一趟,確保除了布魯斯特家的墓地外,不會亂動其他地方。”

“您這可幫了大忙了,霍桑醫生,”弗吉尼婭·泰勒點頭道,“能有人在場監督厄爾·甘瑟,我們會放心很多的。”

這位看管人並不討理事會的歡心,因為他手下的兩個工人某天早晨被發現醉倒在一塊傾覆的墓碑背後,他們喝掉了足足一誇脫黑麥威士忌。大驚失色的悼念者打電話叫來了藍思警長,警長給了工人兩個選擇:要麽蹲三十天大牢,要麽立刻滾出北山鎮。他們選擇了後者,但這個事件引來了理事會的關注。厄爾·甘瑟得到警告,還想保住這份工作的話,日後做事就得打點起精神了。

會議結束後,我們去墓園大門不遠處的屋子裏找他。屋子是這份工作的附帶物.不過他的辦公室也在我們開會的那幢樓裏。厄爾的妻子琳達迎接我們進門:“親愛的,霍桑醫生和斯萬先生找你。”

厄爾·甘瑟身材魁梧,留黑色唇髯,頭發越掉越少。在接過泉谷墓園的看管人職位前,他曾是這裏的掘墓人。理事會的成員對他都不抱太大希望,但似乎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他當時剛和琳達結婚,我們認為琳達能幫助厄爾多走正路。她的確做到了,但還遠遠不夠。

泉谷墓園的理事會每季會見一次。今年四月這場過後,下一次就要等到七月份了,按照傳統,我們將出鎮去達爾頓-斯萬的農場做客。這個職務並沒有占據我多少時間,更何況到現在為止,需要我做的不過是敷衍了事地參加會議而已。可是,現狀即將改變。“霍桑醫生明天早晨將到場監督挖掘和重葬,”斯萬告訴看管人說,“我們不希望有任何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