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靈保險 10(第2/3頁)

  “他死了。”

  “他的死怎麽解釋?”

  “我根本不關心,盡管他們不會把我們跟他的死連在一塊。”

  “狡猾。”他說。“是你的注冊商標,小夥子。”

  “還有不屈不撓,”我說,“別忘了你雇我們的原因。”

  “哦,當然。但‘狡猾’比較順口。你不覺得嗎?”

  我靠著書桌,兩手交叉垂在大腿前,低頭看他。“當你覺得老瘋癲的形象對你有利時,你裝老瘋癲裝得還挺像的,特雷弗。”

  他揮揮還剩三分之一的雪茄。“人人需要一點拿手好戲,偶爾會派上用場。”

  我點頭。“幾乎有點可愛。”

  他微笑。

  “其實不然。”

  “不嗎?”

  我搖頭。“你手上染了太多鮮血,多到可愛不起來。”

  “誰手上沒血,”他說,“你記得有一陣子流行拋棄南非金幣和抵制所有南非來的產品?”

  “當然。”

  “人們希望覺得自己是好人,面對這麽不公不義的種族隔離政策,南非金幣算什麽?是嗎?”

  我對著拳頭打哈欠。

  “可是善良的,充滿正義感的美國大眾在抵制南非或皮草或不論他們明天會抵制或抗議什麽的同時,卻對他們喝的中南美咖啡,穿的印度尼西亞或馬尼拉衣服,吃的遠東水果,用的幾乎任何從東亞進口的產品,究竟如何制造出來的睜一眼閉一眼。”他抽雪茄,隔著煙霧凝視我。“我們知道這些政府怎樣運作,怎樣整肅異己,有多少政府雇用奴工,任何人只要威脅到他們跟美國公司的協議,妨礙到他們的利益,會遭到什麽毒手。我們不但假裝沒看見,還積極鼓勵。因為你需要你的柔軟襯衫,你需要你的咖啡、你的高筒球鞋、你的罐頭水果、你的白糖。而像我這樣的人幫你拿到這些東西。我們扶持這些政府,壓低我們的勞動成本,把省下來的錢分給你。”他微笑。“我們是不是很好心?”

  我舉起我完好的手,拍幾下我的大腿,制造跟拍手一樣的響聲。

  他保持微笑,繼續抽他的雪茄。

  但我不斷拍腿。我拍到大腿開始刺痛,手掌逐漸麻木。我拍了又拍,讓肉打在肉上的聲音響徹大房間,直到特雷弗的眼睛失去高興的神采,雪茄從他的手垂下。他說:“好了。你可以停止了。”

  但我繼續拍,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麻木的臉。

  “我說夠了,年輕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

  “你可不可以停止那個討厭的噪音?”

  啪,啪,啪,啪,啪,啪,啪。

  他從椅子站起來,我用腳把他推回去。我趨上前,增加我的手拍打的速度和力量。他緊緊閉上眼睛。我握緊拳頭,捶在輪椅扶手上,舉起捶下,舉起捶下,舉起捶下,舉起捶下,一秒五下,反復不停。特雷弗的眼皮閉得更緊。

  “精彩極了,”我終於說,“你是強盜大亨中的雄辯家,特雷弗。恭喜。”

  他張開眼睛。

  我靠回書桌。“我現在不在乎被你分屍的工會組織者的女兒。不在乎多少傳教士和修女因為你的命令或你扶植的香蕉共和國的政治,腦後中彈躺在亂葬崗裏。我甚至不在乎你買你的妻子和可能使她活著的每一分鐘都像人間地獄。”

  “那你在乎什麽,肯奇先生?”

  他舉起雪茄到唇邊,我一把拍落,任由它在我腳下地毯上悶燒。

  “我在乎傑·貝克和埃弗瑞特·哈姆林,你這狗屎不如的廢物。”

  他眨眼擠掉睫毛上的汗水。“貝克先生背叛我。”

  “因為聽你的話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哈姆林先生決定向官方檢舉我和科爾先生的交易。”

  “因為你摧毀了他花一輩子建立起來的事業。”

  他從晚禮服上裝內袋抽出一條手帕,對著手帕猛咳一分鐘。

  “我快死了。”他說。

  “不,你不是,”我說,“如果你真的以為你快死了,你不會殺傑。你不會殺埃弗瑞特。但萬一他們中哪一個把你拖上法庭,你就不能爬進你的冷凍室,是嗎?等到你能爬進去時,你已經腦死,你的器官全部壞掉,這時候再冷凍你是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