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汪直哂笑:“真沒出息!”

可他隨即發現沒出息的不止唐泛,除了隋州,龐齊他們的面皮也都相繼微微抽搐了一下。

顯然他方才這一下,很能讓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感同身受。

“不用往裏瞧了,後門也被我們堵住了,你那夥計也跑不掉,不過他知道的肯定沒你多,我們對他沒興趣!”

汪公公沒搭理唐泛他們,他盯住金掌櫃,就像毒蛇盯著自己的獵物,拖長了語調道:“我猜,就算你沒老婆孩子,也不想直接變成宦官罷?你現在的傷還有得治,要是你還不說實話,嘖嘖,那可就不好說了!”

看在唐泛眼裏,只覺得他那笑容用獰笑來形容更合適。

“給你一刻鐘罷,別說我汪直太狠。”汪直拍拍手,看了旁邊的沙漏一眼,沒等金掌櫃反應過來,就道:“三,二,一。好了,時間到。考慮好了罷?”

他將金掌櫃嘴裏的帕子抽出來。

“不,不是說一刻鐘嗎……”金掌櫃瞪大了眼,因為疼痛,連語調都破碎不全。

“那是你的一刻鐘,不是我的一刻鐘!”汪公公冷笑。

金掌櫃被他的霸氣和不講理震住了。

看著金掌櫃難以置信的神情,不知怎的,唐泛忍笑忍得有點辛苦。

他想起了一句話,惡人還須惡人磨。

沒有給金掌櫃遲疑的時間,汪直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從刀鞘中抽出來,可見寒光閃閃,絕對是吹毛立斷。

“好了,不說的話,我也給你個痛快的,你放心,雖然像你這麽老,肯定是沒法入宮了,但這世上總還有些特殊癖好的人就喜歡那口,說不定到時候將你往南風館一扔,你還能迎來第二春,也用不著天天在這裏撥算盤了!”

他獰笑著說完,手起刀落,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我說!!!!!”

金掌櫃幾乎是尖著嗓子喊出這句話的,聲音穿透力十足,震得唐泛他們的耳膜都是一顫。

可見那時那刻金掌櫃心中的恐懼到了何等程度。

“我我我說,我說……”金掌櫃涕淚橫流,哪裏還有方才牙尖嘴利跟唐泛應付自如的模樣。

“那就說啊!”汪直喝道。

金掌櫃一抖,滿面淚痕,茫然地看著他:“……說說說什麽?”

他已經被嚇傻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汪直友情提醒:“你和那個邢嫂子的關系。”

金掌櫃精神一振:“對對,是我將消息傳給她的!”

汪直:“怎麽傳?”

金掌櫃:“有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我這裏,告訴我一個消息,我將消息告訴邢嫂子,她再傳向城外!”

汪直:“說明白點,不要讓我一個個問!”

萬事開頭難,一旦開了口,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金掌櫃強忍疼痛,努力讓話說得更流利一些:“就像這次,這次,有人給了我一道方子,等邢嫂子來的時候,我就將方子念給她,她丈夫是大夫,她也通曉醫理,自然知道如何將方子對上相應的病症,然後拿著方子出城,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接應,那方子上面就暗藏著軍情。”

汪直:“方子是誰給你的?”

事到如今,金掌櫃居然還遲疑起來。

唐泛插口:“是王總兵府上的王管家?”

金掌櫃連連搖頭。

汪直卻沒有唐泛的好耐性,他已經舉起了刀。

事實證明,暴力比懷柔更容易讓人屈服,尤其是像金掌櫃這樣的人。

他的眼珠子瞠得老大,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別動手,那人就是您府上的!”

汪直:“誰!”

金掌櫃大氣不敢喘:“丁容,是丁容!”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可仔細想想,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唐泛忽然想起來,自己在汪直那裏挨了一巴掌之後,丁容送他離開,還很關切地讓他去敷點三七或蒲黃,這起碼說明丁容本身對藥理肯定也是有所了解的,能夠想出用方子來傳遞消息的辦法,也就不奇怪了。

很多人往往都不會去注意到這種無足輕重的日常對話,可一旦事情發生之後再回過頭想想,就會發現其實線索早就隱藏在這些不經意的日常瑣事之中。

他又記得,汪直很早就說過,能夠及時獲知軍情的,除了他和王越兩個人,就只有他們身邊的親近人,以及手下那一幫將領。

而每回作戰前夕,在與手下進行軍事會議之前,王越和汪直二人都會先通過氣,確定一致方向,以免在會議上兩人先吵起來,讓下邊的人無所適從。

既然不是他和王越自己泄密,那麽他們身邊的親信心腹,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但問題是,既然是親信和心腹,那必然深受主人的信任。

單說丁容,此人從汪直出宮開設西廠時就一直跟隨左右,又因為彼此都是宦官,更加備受汪直的信賴,連到大同,他都將此人帶在身邊,其信任程度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