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走在前面的隋州打斷他們鬥嘴,問道:“我今夜帶過來的人手有限,眼下都跟我下來了,敢問汪公,外頭寫意樓可有西廠的人守著?”

在這條彎著腰才能前行的暗道裏,汪直的聲音卻十分淡定:“還用得著你說,我下來的時候就讓人將那間青樓查封了,他們翻不出什麽風浪的。”

隋州稍稍放下心,也就不再說話,專心在前面探路,窒悶的暗道裏除了呼吸聲與腳步聲之外,一時竟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一行人腳步匆匆,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此處空氣稀薄,與地面完全隔離,只有首尾相通,伴隨著路程越來越長,呼吸也必然越來越沉悶,連手上的蠟燭也或明或滅,微弱得幾乎可以不計。

唐泛不如其他幾人有功夫在身,這種感覺肯定也比其他人明顯,但他為了不掉隊,不成為累贅,硬是咬著牙不吭聲,冷不防腳下踢到石塊,人跟著往前一個踉蹌,後背的衣服卻被及時扯住,肩膀跟著被一只手扶住,將身形拉了回來,免於被跌了個狗吃屎的命運。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汪直施以援手,心裏老大不情願,又不想違背教養,只得甕聲甕氣道:“多謝了!”

身後傳來一聲哂笑,緊接著就是汪公公的風涼話:“不想道謝就不用勉強啦,你們這些文官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在你屁股補上一腳,讓你順便把前面的人也撲倒,那景象得多壯觀!”

瞧瞧,汪公公的嘴就是這麽賤,別人道謝也不是,不道謝也不是,唐泛被氣了個半死,心說不與他一般計較,也不回嘴,直接悶頭趕路。

汪直眼見沒法乘勝追擊,頗覺無趣,只能撇撇嘴,鳴金收兵。

寫意樓位於京城東北,距離城門本來不遠,但這條暗道實在是長,眾人一邊走,一邊暗暗心驚,想著能夠挖這條地道的人也算有心了,這樣走下去,等出去的時候,只怕已經身在京郊野外了,賊人若比他們早大半個時辰出發,外面又有人接應的話,如今要再追上去的話,只怕很有難度。

所有人都累得腰酸腿疼,唐泛尤甚,但迎面一股冷嗖嗖的風刮過來,卻令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知道前方距離出口已經不遠,便都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刻鐘左右,就聽見薛淩低聲說了一句:“到了!”

他將手中拿著的燭火遞給隋州,三下兩下便往上跳出了洞口。

其他人有樣學樣,跟他一樣陸續攀出洞口。

外面的風呼呼地刮著,跟刀子一樣,但所有人在那暗道底下悶久了,被這風一吹,都覺得神清氣爽。

今夜的月亮還算明亮,唐泛四下一打量,便見他們現在身處的是一座林子裏頭,出來的洞口正好就在一處斜坡下面,旁邊有石頭擋著,邊上還有樹木,若不是剛剛才從那條既長又悶的暗道裏頭走出來,只怕很難相信從這個洞口進去,能夠直接通往京城裏面一個青樓的雜物間。

不止是唐泛,估計所有人都如唐泛一般,瞬間泛起一種匪夷所思的荒謬感。

片刻之後,隋州道:“往回走就是京城,他們應該是出了林子,往前面而去的,他們自以為修了暗道,離開京城就海闊天空,又帶了一群孩童,到時候肯定也要歇腳打尖的,我們腳程快些,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眾人自然都沒有異議,便一路出了林子,沿著官道上前行。

麻煩的是,他們沒有馬匹,單靠雙腳趕路,腳程再快,肯定也快不到哪裏去,但幸運的是,他們剛剛走了一刻鐘左右,就有了發現。

出現在他們前面的,是一條三岔路口,兩條是官道,一條是小路。

三條路自然通往不同的方向。

汪直對京城如數家珍,但出了京城,就有點兩眼抓瞎了,見狀不由皺眉道:“這有三條路,他們走的是哪一條?”

薛淩道:“這兩條官道,一條通往順義、懷柔一帶,一條走昌平,到宣化府。另外一條小路,則是繞一大圈,最後前往天津衛,但因為繞路,而且前方不遠還要經過一個荒村,那個村子多年前因為瘟疫,人死得差不多了,有活口的也大都遷走了,如今還荒廢著,很少有人會去走那條路。”

汪直郁悶道:“他娘的,三條路,這要怎麽選?”

薛淩也覺得為難,就算他們現在分成三撥去追趕,但因為沒有馬,走也走不快,效果杯水車薪。

他對隋州道:“大哥,要不咱們回去找幾匹馬來,再分頭去追?錦衣衛在各地都有衛所,也可以讓他們嚴加留意。”

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但隋州沒有說話,他望向蹲在不遠處研究車轍的唐泛。

這群人裏頭,要數唐泛最為著急,因為阿冬也在走失的孩童裏邊,隋州雖然平日感情有些內斂,但他同樣也不願看著阿冬被人販拐走,從此流落不知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