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泛沉默良久,問:“你想為紀妃報仇,為何卻要謀害韓早?”

元良嘆道:“我如今在太子身邊,不管我做了什麽,最後總會牽扯到太子身上,所以我什麽也不能做。就算對萬貴妃恨之入骨,我也必須忍著。但忽然有一天,萬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福如找上我,問我是不是還想為紀妃報仇,我說是,她就說她可以勸說萬貴妃送湯過來給太子,到時候要如何做文章,就全憑我作主。”

“等等!”唐泛打斷他,“福如為什麽要背叛萬貴妃?還有,如果她也對萬貴妃也不滿的話,為什麽不自己直接下毒?以她在萬貴妃身邊服侍的條件,應該易如反掌才對。”

元良搖搖頭:“我不知道,福如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當年殿下還未出生前,奉貴妃之命前來給紀姐姐下胎的人就是她。當時她本該讓人用棍棒打紀姐姐,將紀姐姐打死,殿下也就活不成了,但她當時卻只是給紀姐姐灌了藥,那藥還只有半碗,因而殿下才能僥幸活命。說起來,福如對殿下也是有恩的,所以我才會相信她的話。貴妃經常打罵宮人,福如雖然是大宮女,也難以幸免,只是次數少些罷了,興許她心中早有怨恨,只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不敢自己出手,才需要借助我,用如此迂回的手法罷。”

唐泛嗯了一聲:“你繼續說。”

元良道:“當時我就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但太子不能有事,死的最好是他身邊的人,也要有一定身份,否則不足以引起陛下的重視,這樣一來,人選就剩下太子的師傅和韓早。”

“給太子講學的師傅不少,以文華殿大學士為首,有詹事府詹事,少詹事等等,他們每日輪流來給殿下講課,殿下也經常會給他們送吃食以表敬重,但是這些吃食都是由膳房那邊統一做好了送過來,與萬貴妃無關,如果要剛好挑選某一天下手,那就只有天天待在太子身邊的韓早了,因為殿下與韓早關系好,兩人還會經常分食,周太後賜食,往往也都會準備兩份。所以我最終選定了韓早。”

“但下毒太過簡單,也容易被查出來,我自己死了倒不要緊,牽連殿下便不好了。正好我送韓早進宮的時候,經常會聽他提起自己母親對養兄不好的事情,韓早心善,對兄長又很尊重,覺得自己母親這樣做不好,又無力勸阻,心中非常苦惱,我與他混得熟了,他就會傾訴給我聽。”

“聽得多了,我便知道,除非韓暉是聖人,否則絕不可能對自己的養母不心懷怨恨的,所以我便找上了韓暉,告訴他,如果韓早死了,二房斷後,他就是唯一的繼承人,還可以令他養母傷心欲絕,這樣他的仇也就報了。韓暉一開始嚇壞了,幾天沒送韓早過來,我也不擔心,因為他當時並沒有直接反駁我,這說明他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有這個想法的,退一步說,就算最後他不願意,我自然也另有法子。”

“過了一陣子,韓暉果然找上我,同意了我先前的提議。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他說完這一大段話,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從喉嚨裏喘氣的聲音就跟一個破了的風箱在被使勁拉動一樣,十分難聽。

唐泛忍不住怒道:“你為了替紀妃報仇,就可以殺死完全無辜的人嗎?韓早與當年的事情完全無關,你殺了他又有何用!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麽!”

元良慘笑流淚道:“我知道韓早無辜,可這也是被逼沒有法子了啊!我本來就是一個苟且偷生的殘缺之人,當年替紀姐姐試毒的時候中過兩回毒,僥幸不死,可身體也廢了,太醫說我就算精心調理,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如果不能在臨死前看到萬氏倒黴,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臉面去見紀姐姐!可我又不能自己親自去殺死萬貴妃,只能選了如此迂回的法子!韓早一死,萬貴妃必然被懷疑,大家都會以為她要殺的是太子,圖謀弑殺儲君是大罪,萬貴妃一定會被廢!萬氏在宮中樹敵無數,只要沒了貴妃之位和陛下的寵愛,想要她死的人多得是,屆時也用不著我出手了!”

汪直一直沒有出聲,此時忍不住冷聲道:“謀害儲君確實是大罪,本來若是以你的計劃,放在太祖皇帝時也好,甚至是在先帝朝也罷,萬貴妃確實有可能如你所說地被廢,可你錯就錯在低估了貴妃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他為了貴妃,連皇後都能廢掉,連太後都不敢吭聲,只怕太子殿下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重。”

“可也沒有那麽輕罷?”元良臉上有著深深的倦意:“聽說陛下在韓早死後,跟萬貴妃大吵了一架,是也不是?”

汪直不說話了。

元良笑了一下:“你不說話,那就是真的了。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在賭,當年我們幫著隱瞞太子的存在,本來也是一場賭博,後來太子身份暴露,我們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他,同樣是在賭博,如今我也不過是用我的性命賭上一賭,若真能將萬氏拉下馬,那太子以後的前途就一馬平川,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暗害了,只可惜我賭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