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元良此人,唐泛是知道的,在太子那裏的時候,他就已經問過韓早從入宮到死亡時身邊可能出現的人。

韓早入宮的時候,是韓家人送他到宮門口,然後由那個叫元良的內侍帶他到東宮,中間走路進宮的過程,元良不大可能有機會專門給韓早找準穴道進行謀害,而且據太子說,元良是他還未封太子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他了,忠誠度很高,也不可能無端端去謀害韓早。

而韓早中途離開東宮,受太子暗中托付前往西宮去探望吳氏的過程中,也只有元良全程跟著,別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唯有在西宮這裏,元良在外頭幫忙望風,韓早則單獨跟吳氏她們待上一小段時間,轉達太子的問候和近況。

本來以吳氏的境遇,她有充分的動機和條件去籌劃這樁案子,嫁禍給萬貴妃,唐泛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堅持要來西宮查探,有時候光問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當面對質,對方的神態變化,表情動作,也是很好的補充證據。

不過現在看來,吳氏的嫌疑確實可以排除了。

既然如此,也就是說,殺害韓早的人,很可能不是出自宮內。

從西宮那邊出來,唐泛一直在腦海裏整理思路,重新將韓早在宮中的經歷整理了一遍,確認兇手的來處,才方便進行下一步。

汪直從方才在西宮便一反常態沒有出聲,唐泛與吳氏等人對話時,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此時卻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唐潤青,你與廢後默契無間,演的好一出戲啊!”

唐泛道:“汪公在說什麽,下官不太明白。”

汪直冷笑:“還跟我裝糊塗?吳氏與太子之間明明一直有聯系的!讓我來猜猜,韓早就是他們之間的中間人罷?東宮的人確實是夠忠心的,竟然瞞得滴水不漏,連我都被瞞在鼓裏,你說貴妃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怎麽樣?”

唐泛嘆了口氣:“汪公,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汪直沒理他,徑自道:“吳氏因為被廢,心中怨恨,她畢竟是廢後,身邊依舊有人願意供其差遣驅使也不出奇,所以設計趁貴妃送湯的時機,將貪玩離開東宮的韓早引至西宮,殺死韓早,借以嫁禍給貴妃。案子這樣破,陛下的難題解決了,貴妃的嫌疑解除了,也牽扯不到太子身上,皆大歡喜,就這樣報上去,不錯罷?”

唐泛還真怕他會這樣去做,忙道:“到時候貴妃肯定不會滿足於只殺廢後,而會趁機再掀起一場清洗,將後宮那些她看不順眼的人通通鏟除,太子肯定也會被波及,汪公何必做這樣有傷天和的事情呢?更何況廢後明明就與此事無關。”

汪直冷哼:“你既然知道害怕,就別想著隱瞞,將太子與吳氏之間的聯系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能夠身居高位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聰明人,就連內閣那些看似無所事事的閣老們,也都是十足十厲害精明的人物,唐泛不會因為他們不幹實事,就不把他們當回事。

但他發現自己仍然低估了這位西廠提督,對方的洞察力實在是一等一的敏銳,唐泛自認他與廢後和那宮女說話的時候,已經盡量小心,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卻沒想到仍是讓汪直看出了端倪來。

事到如今,唐泛自然沒法再瞞著汪直了,他將太子當年落難時,得蒙廢後照料的事情說了一下,然後道:“太子孝心可嘉,吳氏雖非其生母,可他卻因為這份恩情,即使當上太子也未曾忘記。記仇不難,難得的是記恩,一個沒有忘記別人恩情的人,將來一定不會是大奸大惡之人,如果善加引導,更有可能成為一代明君。汪公雖得陛下與貴妃知遇之恩,但人總要為以後考慮。對下面的人來說,一個寬容的太子,總比一個錙銖必較,心思陰暗的儲君好,對不對?”

汪直哼了一聲:“你也不必害怕,我既然著意要結下這份善緣,就不會出爾反爾!若不恫嚇一下你,你怎麽會知道害怕,對我吐露實情?”

唐泛心道我真是要被你嚇死了,你要是把事情去向萬貴妃一說,吳氏要玩完,太子也要受牽連,他這個小卒更不必說。面上卻仍是苦笑道:“汪公見諒,此事是太子讓我保密的,畢竟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沒有外傳的危險。”

汪直眯起眼,盯住他:“既然要合作,就得講究誠意,我也不妨告訴你,太子那邊呢,我是不會出賣的,吳氏,我也可以放過她,不過往後你與太子之間有什麽往來,我必須知情!”

唐泛笑道:“這是自然的,汪公開誠布公,我也願意坦誠相待。”

汪直看了他半晌,方才道:“那麽,這件案子,確實與吳氏無關?”

唐泛將自己方才關於吳氏的推斷一說,然後道:“確實與她無關,興許要換個方向,從韓家那邊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