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冬是個饞貨,跟唐泛一模一樣的,當初在李家的時候,她便日日去李家廚子那裏打轉拿吃的,人家廚子做糕點給太太少爺們吃,裝盤之後還多出一兩塊,常常就便宜了阿冬,以至於她如今已經八歲了,身形半分未見少女的苗條,反倒逐漸有向圓滾滾發展的趨勢。

不過在廚房的日子不是白待的,起碼阿冬也從李家廚子那裏偷師偷了那麽一兩手,能夠充分滿足自家吃貨大哥的各種需求,譬如這槐葉淘,她聽唐泛描繪之後也有些嘴饞,兄妹倆一個爬樹,一個搗汁和面,最後還真就生生給他們鼓搗出來。

白玉一樣的碗裏裝著被擀得又薄又細的槐葉汁面條,然後淋上蒜末香油和醋,霎時醋香四溢,唐泛和阿冬不約而同閉著眼睛作陶醉狀,說他們是半路認來的兄妹還真沒人信。

“來來,快吃吃看!”唐泛親手給隋州盛了一碗,笑吟吟地將調料和勺子往他那邊推了推。

隋州也不言語,低頭嘗了一口,味道確實很不錯,這新鮮采摘下來的槐葉還帶著草木清香,搗汁之後又滲入面條裏頭,連帶面條吃起來也有一股槐香,清新可口,夏日最佳,難怪唐泛會念念不忘。

見他點點頭,唐泛眼睛一亮:“那下回咱們再試試黃金雞好了!”

隋州還未說話,旁邊阿冬已經叫了起來:“大哥,別忘了你早上爬樹的時候手就劃傷了,下次再去捉雞,那得被雞啄了罷?”

唐泛瞪了她一眼:“我也是久未爬樹,記憶生疏了而已,再來幾次就熟練了。”

阿冬哀嚎:“還來啊,早上我在下頭照應著你,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生怕你掉下來呢,後來果然掉下來了,可別再有下次了,我怕我會嚇死!”

唐泛伸手要去揪她的耳朵:“小丫頭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成天嘮嘮叨叨,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別看阿冬白白圓圓的,動作倒是出奇敏捷,蹦起來一閃身就躲到隋州後面去了,對著唐泛笑嘻嘻地扮鬼臉。

隋州問:“你受傷了?”

唐泛搖頭:“別聽阿冬那丫頭胡說,就是被樹枝劃了一道口子而已。”

隋州點點頭,沒再說話。

槐葉淘,涼拌黃瓜,醬牛肉,一葷二素,且都是清爽好下口又開胃的菜肴,便是原本滿身燥熱,吃完之後也覺得暢快。

隋州往常一個人住,就算會燒飯,也都因為忙碌,許多時候都是講究著應付,要麽就是在衙門裏隨便解決,往往都是一邊翻卷宗,一邊就著下飯,連什麽味道都沒嘗出來,鮮少有能像如今這樣,三兩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聊聊天,飯菜裏同樣也可以吃出精心準備的味道。

起初他覺得公幹到很晚還要回來吃飯有些沒必要,只是礙於唐泛的堅持,所以才會這麽做,但現在習慣了之後,卻無論多晚都要趕回來。

不知不覺,潛移默化。

吃完飯,阿冬去收拾碗筷,隋州則對唐泛道:“跟我來。”

他帶著唐泛來到書房。

“袖子。”隋州道。

他說話素來都是言簡意賅,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非說話不可的時候能精簡字句就精簡字句。

唐大人心想,也虧得自己聰明,否則絕難從這沒頭沒尾的話裏領會到他的意思。

等他挽起袖子,便見右手臂外側多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口子不深,但估計先前血流了不少,現在止住之後上頭一道血疤,看著有點駭人。

隋州看了一眼,從桌上的瓶瓶罐罐裏拿出其中一瓶膏藥,用手指沾了一點,均勻地塗抹在唐泛的傷口上。

傷口火辣辣地疼,只不過那疼還能忍住,唐大人也沒有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不過那膏藥抹上去之後,傷口處立時傳來一股舒服的清涼感,似乎連疼痛都緩解了不少。

“你這藥可真管用,以後我再摔著可就不愁了。”

唐泛開玩笑道,結果被隋州一記冷眼瞥過來,立時閉嘴。

隋州:“還想有下次?”

唐泛:“……”

唐大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可那槐葉淘真的挺好吃的,你不覺得嗎?”

腔調委委屈屈的,隋百戶忍不住嘴角微揚,卻是正好轉過身去了,沒讓唐大人瞧見。

“往後若還想吃,與我說一聲。”半晌之後,只聽得隋州如是道。

唐泛眉開眼笑:“果然是好兄弟啊!”

因為願意爬樹摘葉子就被冠以“好兄弟”頭銜的隋百戶很無奈:“你不是要說李家的事情嗎?”

唐大人哦哦兩聲,記起正事,隨即由吃貨模式調整到正經嚴肅狀。

他將自己所有的猜測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道:“我曾經聽老李講過,他說李漫當年放棄科舉,改行經商之初,曾經因為經驗不足吃了不少虧,將老本也賠了進去,李家欠債累累,瀕臨絕境,後來不知道因為做成了什麽生意,李家一夜之間就好轉起來,老李只是管家,所以也知之不詳,但現在想來,說不定李漫之所以能夠絕處逢生,恐怕也有白蓮教的從中助力,雙方早有勾結,否則以李漫如今妻賢子孝,家產萬貫的情形,又如何會被蠱惑到殺妻滅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