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三節 逃跑的公爵

回答他的是重重揮舞砸過來的單筒望遠鏡。

不是塞或者遞,而是砸。同時還有弗拉馬爾越發激烈的咆哮:“我要一支槍,快點!你聾了嗎?”

“槍?”副官還是沒有從之前的懵懂狀態恢復。盡管被望遠鏡砸中額頭,他仍然強忍疼痛,戰戰兢兢地問:“什麽槍?”

“火繩槍!”公爵此刻的表現絲毫不像一名有教養的貴族,他暴跳如雷,揮手給了副官臉上重重一記耳光,隨即轉過身,用兇狠的眼睛盯住站在身後數米外的那些侍從:“把你們的槍給我,現在就要!”

如夢初醒的侍從們連忙跑過來,摘下挎在肩上的長管火槍遞給公爵。弗拉馬爾變得極其蠻橫,接槍的同時他一把搶過那名士兵掛在腰上裝有火藥和子彈的防水皮袋,以熟練的動作迅速裝填。做完這一切,他上身傾倒趴在地上,學著之前在望遠鏡裏看到的巨人步兵,把槍管架在兩塊石頭中間,默默瞄準。

弗拉馬爾回想著青年時代自己從父親那裏接受的軍事訓練,克制住內心的強烈恐懼,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

他不知道“臥姿射擊”這個詞。但趴在地上射擊的好處顯而易見,這樣做可以更穩固的瞄準目標,還能大幅度減少身體的受攻擊面。

“該死的,我怎麽就沒想到要這樣做?”他仍在喃喃自語。

各大王國使用排槍戰術的時間長達數十年之久。其間不是沒人想過新式戰法。嚴格來說,臥姿射擊不是什麽新鮮事物,但因為火炮的出現導致來不及躲避的士兵傷亡慘重,而且火繩槍射擊間隔很長,為了確保密集的火力投射,排列成密集橫隊輪番射擊也就成為必然。

讓弗拉馬爾真正產生好奇心的是戰壕。

他發現了一種新戰法:無論是王國聯軍正在使用的實心炮彈,還是北方巨人那種會爆炸的炮彈,只要有戰壕,都能對士兵進行有效的保護。

對面炮火猛烈,巨人步兵躲在戰壕裏也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進攻的維京士兵不是傻子,看到前面戰友成片的倒下,後面的跟隨者頓時變得混亂起來。他們有的就地尋找掩護,有的幹脆轉身逃跑。

弗拉馬爾瞄準轉身逃回,距離最近的一個逃兵,點燃藥線。

槍響了,那人身子歪了兩下,火繩槍從手中滑落,後仰著摔倒。

公爵從地上爬起,他一反常態,罵罵咧咧命令副官:“讓督戰隊上,發現逃兵就地槍決,不準心慈手軟。”

“謹遵您的命令!”副官反射式立正敬禮。

弗拉馬爾看了他一眼,滿是灰敗的臉上顯出一絲疲憊:“太累了,我回去休息一下。這裏就由你來接替指揮。記住,每三萬人為一個批次持續進攻,決不能停下。”

說完,他穿過侍從林立的人群,徑直走到一匹馬前,踩住馬鐙翻身騎上,朝著遠處的營帳方向而去。

……

走進帳篷前,弗拉馬爾吩咐外面值守的衛兵幫助自己卸下盔甲。他似乎很困,隨口道:“去做你們的事情吧,別待在這,讓我一個人安靜的休息。”

衛兵依言離去了。

弗拉馬爾大步走進營帳,放下門簾。

突然,他仿佛變了個人,一掃之前臉上的頹廢,幾個跨步走到行軍床前,彎腰從床下拿出一個淺灰色布袋。

袋子裏裝著一套維京王國的傳令兵制服。

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制服,弗拉馬爾從地上抓起一把塵土,使勁兒在臉上抹了幾下。他低頭檢視,確定身上沒有任何能引起別人關注的奢華飾品,這才拿起斜靠在墻邊的火繩槍和子彈袋,轉身走出帳篷,解開系在外面木樁上的戰馬韁繩,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硝煙彌漫的戰場,迅速騎馬朝著東面而去。

他昨天夜裏就提前準備好這套衣服。

馬匹也經過精心挑選,弗拉馬爾沒用自己常用的坐騎,而是另外選擇了一匹外表普通但耐力很好的馬。馬背上橫載著一個口袋,裏面裝有夠十天消耗的幹糧。牛皮袋裏裝著水,還有一定數量的烈酒。

所謂“貴族的尊嚴”在弗拉馬爾看來不值一提。他早已做好了失敗的心理準備。戰鬥結果不外乎勝利和失敗兩種。如果巨人戰敗,順利攻占那個叫做“學抓”的城市,弗拉馬爾就帶著剩下的士兵依托城防固守。如果巨人贏了,弗拉馬爾就會看情況提前離開戰場,獨自一人暗地裏逃跑。

傳令兵制服是很好的偽裝。按照維京軍例:傳令兵擁有特權,可以在各個哨卡不接受檢查直接通行。

這場仗已經打不下去了。無論武器還是戰術,巨人都占據了優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弗拉馬爾簡直無法想象這就是貴族和國王們平時譏諷嘲笑“愚昧無知的野蠻人”。